「真的?」
「真的。」依蓮肯定,「有幾個客人戴著珠寶會從此歡天喜地?快樂是一種心態,珠寶只能錦上添花,你要是根本上不快樂,珠寶不能幫你。」
「謝謝你,依蓮,別把這理論公布于世,否則我們要吃西北風。?
「他是那麼英俊。」
「最難得是有一股書卷氣。」
「我年輕時好像從來末曾遇見過那樣好的男孩子。」
「算了吧你。」
接著有兩位太太結伴進來,依蓮忙著招呼,一個要看手鐲,另一位女兒要嫁人,前來辦嫁粉,想必是七位數字的生意了。
那日打烊之前,翟紀如點了點存貨,發覺店里最便宜的指環,售價二萬三千元。
翟紀如關了店門,有喝杯咖啡的習慣。
她獨身,不忙回家。
約了朋友在附近咖啡室一聚,聊聊天,交換行情,不亦樂乎。
餅了幾天,翟紀如與一位專欄作者約會。
「听說黎晶在你那里訂了一對戒指?」
「不,是一對耳環。」
「為什麼要訂,現貨不好嗎?」
「她不喜藍寶石,改紅寶石當然要等。」
「價值多少?」
「你們對數目字最有興趣。」
「好奇嘛,說來听。」
「不貴,五十幾萬。」
「是自己付款的吧?」
「黎晶大紅大紫,是本市首席女演員,蓋蓋之數,何用他人代勞。」
「你最幫人客。」
「當然,米飯班主,不幫幫誰。」
「我也想來挑件首飾。」
「恭候大駕光臨。」
「有無折扣?」
「盡量優待。」
雙方都笑了。
正在此際,翟紀如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
是那個年輕人,依然白襯衫,卡其褲,不用名牌,已經神清氣朗。
這一回,他身邊有個女郎。
那是個只有十七八歲的女孩子,呵,什麼叫做非池中物,請來看看,只見她五官秀麗,高佻身段,看上去宛如芭比洋女圭女圭那麼完美,眾人都忍不住回頭張望。
二人姿態親昵,分明是密友。
戒指,是想買給她的吧。
「你在看誰?」
翟紀如示意。
「呵,原來是朱碧珊,真是青春貌美是不是。」
「誰是朱碧珊?」
「宇宙唱片公司正在捧的歌星。」
「紅了沒有?」
「快了。」
那麼,霍紀如想,他大概也快要失去她了。
她怎麼知道?
這是都會森林的律例,見多了,錯不了。
「你認識她?」
翟紀如搖搖頭,「那男孩子是誰?」
「眾多追求者之一吧。」
說得好,翟紀如點點頭。
那年輕人從頭到尾沒看見珠寶店的女主人。
當然也沒有前來打招呼。
日月如梭,光陰似箭。
轉瞬間一年過去,珠寶店生意略有增長,做得不錯。
一天下午,門鈴一響,一個女客走進店來。
翟紀如看見那張秀麗的面孔,不禁一怔,她認得她,她是朱碧珊。
這個時候,朱小姐已經是街知巷聞的名人了,當然還不算大紅大紫,但肯定前途無限。
依蓮上前招呼。
在半小時內,朱小姐挑了只鑽表、一條項鏈、一對手鐲,以及一只胸針。
她站起來,「稍後會有人來付帳。」
她懂得規矩,沒有即時取貨。
依蓮送客人出門。
說也奇怪,不到十五分鐘,便有一中年男子進來,「我听說朱小姐挑了些首飾。」
依蓮出示首飾。
那男子氣定神閑地看了一眼,「怎麼沒有戒指?」
「朱小姐沒選指環。」
「她戴五號,有現貨嗎?」
「有。」
依蓮取出一盤指環。
那中年男子順手取餅一枚紅寶石指環,「這就很好,一共多少?」
依蓮把總數算出來。
中年男士開出一張支票,「朱小姐明天會來取。」
依蓮恭送他離去。
然後問老板︰「支票會兌現嗎?」
翟紀如到底見多識廣,淡淡說︰「銀行是他開的,你說兌不兌現?」
依蓮吐吐舌頭。
翟紀如笑,「這個月咱們的佣金不錯啦。」
那個年輕人呢?朱碧珊已經把那年輕人丟腿後了吧。
他連一只戒指也買不起。
可是他有情意。
那就要看當事人的價值觀如何了。
像翟紀如,她就認為難得有情人。
在這個遍地黃金的大都會里,要什麼有什麼,年入千萬,視作等閑,但是何處覓知己?
少女不知珍惜,寧愛玻璃珠子。
當下翟紀如拎起一串項鏈,笑著問依蓮︰「像不像假的?」
「假的才不敢做得那麼大。」
兩個人都笑了。
朱碧珊隔了幾天才來取貨,她根本不急,支票也早已兌現,翟紀如笑道︰「有空再來看。」
朱碧珊回眸一笑,無限天真可愛,把珠寶往大背包里一塞,輕松地離去。
大都會中充滿機會。
總不能入寶山而空手回。
天天都忙。
當然希望生意好,客人消費能力一天比一天高。
自該年之後,朱碧珊幾乎年年都來光顧。
她衣著越來越光鮮,挑選得也好,名貴、時髦,配她個人風格。
依蓮說︰「最難得是嘴角、水遠含笑,高深莫測,你以為她少年得志,會得驕傲,可是不。」
送她首飾的人,卻年年不同。
翟紀如緊守秘密,不允透露一言半語。
一日翻雜志,看到朱碧珊彩照。
依蓮說︰「看,我們的耳環。」
翟紀如取餅端詳。
丙然,美麗的她戴著副大珍珠配金葉子耳環。
「噫,這不是林某人送給他太太的嗎?」
依蓮掩著嘴笑。
翟紀如也笑了。
歡場哪里有真愛。
只見圖片說明這樣寫︰「這副耳環由家母送出」……
翟紀如說︰「戴得很好看。」
這是真的,配珠灰色晚裝,不加其他裝飾。
正在看,一位蔣太太進店來,一眼瞥到照片,順口評日︰「真厲害是不是,上個月我到溫哥華,她與我同一班飛機,也搭頭等呢,一打探,據說是前去置業,在英吉利灣買了一層閣樓,還有,大學附近一幢兩萬尺地獨立洋房,這是中型商號一輩子的利鈿了,你說人家是否經營得法。」
翟紀如不敢有任何反應。
蔣太太感慨萬千,「男人要是搭上這種女子,只得不斷捐輸,直至氣絕為止。」
依蓮忍著笑。
「我來看看有什麼新貨,我有個外甥女大學畢業,想送件東西給她。」
蔣太太走了之後,翟紀如說︰「如今城里每一人,都是幽默大師。」
不幽默行嗎。
依蓮問︰「除出賣同買,沒有其他關系了嗎。」
「有,可是我們開著這樣的黑店,一則牽涉到巨額金錢,二則貨色充滿虛榮,當然激發了人性不甚美觀一面。」
依蓮說︰「司空見慣。」
「是,看慣了眾生相。」
三年過去了。
翟紀如越做越成功,最受歡迎的是小件頭但晚上也可以戴出去的項鏈及胸針,許多職業婦女自己掏腰包來入貨。
翟紀如通常給她們打個折扣。
她們心里怎麼想,是情願自己購買,抑或希望男性伴侶贈送?
翟紀如本人則無所謂,這同買衣服鞋襪一樣,有人送,她欣然接受,否則,自己來。
說到她,連洋房汽車都是個人節蓄,更何妨是其他。
一日下午,又是喝下午茶的時分,有客人按鈴。
對,最近治安不大好,珠寶店門已經鎖上。
翟紀如抬頭一看,不禁呆住,是那個年輕人。
他已換上西裝,可是仍然同從前一般英俊,三四年光景,他已成熟不少,笑容十分開朗。
翟紀如開門給他。
他問候︰「好嗎?」
「托賴,還過得去,你好嗎?」
「你還記得我?」
「當然,敞店記得每一位客人。」
「可是,我並沒有光顧什麼。」
「不要緊,進得門來,都是人客。」
他坐下來,「是翟小姐吧。」
「貴姓?」
年輕人掏出一張名片遞過去。
翟紀如一看,他叫張若翰,此刻是銀河廣告公司的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