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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背面 第6页

作者:亦舒

“真的?”

“真的。”依莲肯定,“有几个客人戴着珠宝会从此欢天喜地?快乐是一种心态,珠宝只能锦上添花,你要是根本上不快乐,珠宝不能帮你。”

“谢谢你,依莲,别把这理论公布于世,否则我们要吃西北风。?

“他是那么英俊。”

“最难得是有一股书卷气。”

“我年轻时好像从来末曾遇见过那样好的男孩子。”

“算了吧你。”

接著有两位太太结伴进来,依莲忙着招呼,一个要看手镯,另一位女儿要嫁人,前来办嫁粉,想必是七位数字的生意了。

那日打烊之前,翟纪如点了点存货,发觉店里最便宜的指环,售价二万三千元。

翟纪如关了店门,有喝杯咖啡的习惯。

她独身,不忙回家。

约了朋友在附近咖啡室一聚,聊聊天,交换行情,不亦乐乎。

饼了几天,翟纪如与一位专栏作者约会。

“听说黎晶在你那里订了一对戒指?”

“不,是一对耳环。”

“为什么要订,现货不好吗?”

“她不喜蓝宝石,改红宝石当然要等。”

“价值多少?”

“你们对数目字最有兴趣。”

“好奇嘛,说来听。”

“不贵,五十几万。”

“是自己付款的吧?”

“黎晶大红大紫,是本市首席女演员,盖盖之数,何用他人代劳。”

“你最帮人客。”

“当然,米饭班主,不帮帮谁。”

“我也想来挑件首饰。”

“恭候大驾光临。”

“有无折扣?”

“尽量优待。”

双方都笑了。

正在此际,翟纪如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那个年轻人,依然白衬衫,卡其裤,不用名牌,已经神清气朗。

这一回,他身边有个女郎。

那是个只有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呵,什么叫做非池中物,请来看看,只见她五官秀丽,高佻身段,看上去宛如芭比洋女圭女圭那么完美,众人都忍不住回头张望。

二人姿态亲昵,分明是密友。

戒指,是想买给她的吧。

“你在看谁?”

翟纪如示意。

“呵,原来是朱碧珊,真是青春貌美是不是。”

“谁是朱碧珊?”

“宇宙唱片公司正在捧的歌星。”

“红了没有?”

“快了。”

那么,霍纪如想,他大概也快要失去她了。

她怎么知道?

这是都会森林的律例,见多了,错不了。

“你认识她?”

翟纪如摇摇头,“那男孩子是谁?”

“众多追求者之一吧。”

说得好,翟纪如点点头。

那年轻人从头到尾没看见珠宝店的女主人。

当然也没有前来打招呼。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

转瞬间一年过去,珠宝店生意略有增长,做得不错。

一天下午,门铃一响,一个女客走进店来。

翟纪如看见那张秀丽的面孔,不禁一怔,她认得她,她是朱碧珊。

这个时候,朱小姐已经是街知巷闻的名人了,当然还不算大红大紫,但肯定前途无限。

依莲上前招呼。

在半小时内,朱小姐挑了只钻表、一条项链、一对手镯,以及一只胸针。

她站起来,“稍后会有人来付帐。”

她懂得规矩,没有即时取货。

依莲送客人出门。

说也奇怪,不到十五分钟,便有一中年男子进来,“我听说朱小姐挑了些首饰。”

依莲出示首饰。

那男子气定神闲地看了一眼,“怎么没有戒指?”

“朱小姐没选指环。”

“她戴五号,有现货吗?”

“有。”

依莲取出一盘指环。

那中年男子顺手取饼一枚红宝石指环,“这就很好,一共多少?”

依莲把总数算出来。

中年男士开出一张支票,“朱小姐明天会来取。”

依莲恭送他离去。

然后问老板:“支票会兑现吗?”

翟纪如到底见多识广,淡淡说:“银行是他开的,你说兑不兑现?”

依莲吐吐舌头。

翟纪如笑,“这个月咱们的佣金不错啦。”

那个年轻人呢?朱碧珊已经把那年轻人丢腿后了吧。

他连一只戒指也买不起。

可是他有情意。

那就要看当事人的价值观如何了。

像翟纪如,她就认为难得有情人。

在这个遍地黄金的大都会里,要什么有什么,年入千万,视作等闲,但是何处觅知己?

少女不知珍惜,宁爱玻璃珠子。

当下翟纪如拎起一串项链,笑着问依莲:“像不像假的?”

“假的才不敢做得那么大。”

两个人都笑了。

朱碧珊隔了几天才来取货,她根本不急,支票也早已兑现,翟纪如笑道:“有空再来看。”

朱碧珊回眸一笑,无限天真可爱,把珠宝往大背包里一塞,轻松地离去。

大都会中充满机会。

总不能入宝山而空手回。

天天都忙。

当然希望生意好,客人消费能力一天比一天高。

自该年之后,朱碧珊几乎年年都来光顾。

她衣着越来越光鲜,挑选得也好,名贵、时髦,配她个人风格。

依莲说:“最难得是嘴角、水远含笑,高深莫测,你以为她少年得志,会得骄傲,可是不。”

送她首饰的人,却年年不同。

翟纪如紧守秘密,不允透露一言半语。

一日翻杂志,看到朱碧珊彩照。

依莲说:“看,我们的耳环。”

翟纪如取饼端详。

丙然,美丽的她戴着副大珍珠配金叶子耳环。

“噫,这不是林某人送给他太太的吗?”

依莲掩着嘴笑。

翟纪如也笑了。

欢场哪里有真爱。

只见图片说明这样写:“这副耳环由家母送出”……

翟纪如说:“戴得很好看。”

这是真的,配珠灰色晚装,不加其他装饰。

正在看,一位蒋太太进店来,一眼瞥到照片,顺口评日:“真厉害是不是,上个月我到温哥华,她与我同一班飞机,也搭头等呢,一打探,据说是前去置业,在英吉利湾买了一层阁楼,还有,大学附近一幢两万尺地独立洋房,这是中型商号一辈子的利钿了,你说人家是否经营得法。”

翟纪如不敢有任何反应。

蒋太太感慨万千,“男人要是搭上这种女子,只得不断捐输,直至气绝为止。”

依莲忍着笑。

“我来看看有什么新货,我有个外甥女大学毕业,想送件东西给她。”

蒋太太走了之后,翟纪如说:“如今城里每一人,都是幽默大师。”

不幽默行吗。

依莲问:“除出卖同买,没有其他关系了吗。”

“有,可是我们开着这样的黑店,一则牵涉到巨额金钱,二则货色充满虚荣,当然激发了人性不甚美观一面。”

依莲说:“司空见惯。”

“是,看惯了众生相。”

三年过去了。

翟纪如越做越成功,最受欢迎的是小件头但晚上也可以戴出去的项链及胸针,许多职业妇女自己掏腰包来入货。

翟纪如通常给她们打个折扣。

她们心里怎么想,是情愿自己购买,抑或希望男性伴侣赠送?

翟纪如本人则无所谓,这同买衣服鞋袜一样,有人送,她欣然接受,否则,自己来。

说到她,连洋房汽车都是个人节蓄,更何妨是其他。

一日下午,又是喝下午茶的时分,有客人按铃。

对,最近治安不大好,珠宝店门已经锁上。

翟纪如抬头一看,不禁呆住,是那个年轻人。

他已换上西装,可是仍然同从前一般英俊,三四年光景,他已成熟不少,笑容十分开朗。

翟纪如开门给他。

他问候:“好吗?”

“托赖,还过得去,你好吗?”

“你还记得我?”

“当然,敞店记得每一位客人。”

“可是,我并没有光顾什么。”

“不要紧,进得门来,都是人客。”

他坐下来,“是翟小姐吧。”

“贵姓?”

年轻人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

翟纪如一看,他叫张若翰,此刻是银河广告公司的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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