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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姐妹 第15頁

作者︰亦舒

「那不會是你,尹白,我才要發誓自給自足。」

尹白見描紅臉上露出落寞彷徨之態,急急安慰她,「才不用擔心,我做你經理人好了,同你簽合同,轉讓給電影公司,已可賺一大票。」

晚風甚有秋意,她倆坐在客廳里,也不開燈,就這樣聊下去。

描紅不能叫尹白失望,她穿著尹白的衣服,睡在尹白的房間里,連出國的保證金都是尹白的,欠人這麼多,又不知如何嘗還,感覺奇突,施的確比受有福,因為不必受良心折磨。

描紅也開始明白古時女人為何動不動以身相許報答大恩,她們一定是想圖個一了百了。

描紅問︰「台青幾時來?」

「快了。」

台青先來,她父母殿後。

尹白心里很清楚,台青是要爭取時間來見一個人。

描紅在飛機場看見紀敦木,當然也明白了。

小紀對著那麼明亮的四只眼楮,惶惶然流了一背脊汗。

但他相信尹白會了解會原諒他。

尹白始終維持笑意,習慣了,出來做事的人,再不高興,也不能將喜怒哀樂形諸于色,以免招致更大的損失及侮辱,日子久了,尹白漸漸深沉。

紀敦木站在尹白身邊,似向神父告解的教徒,絮絮地說︰「我因公出差,探訪過台青一次。」

嘴巴長在紀君身上,他要解釋,尹白只得听,雖然她一直認為上帝造人,應該在耳朵上裝個開關,可以開合,免得听多了廢話听得生繭。

紀敦木低下頭,他站得很近,那股熟悉的資生堂男用古龍水清新草藥香味傳過來,尹白又希望上帝可以在人類鼻子上也添個開關。

尹白心里想的是一件事,做的又是另外一樣,她拍拍小紀的肩膀,「你要是堅持耿耿于懷,徒令台青難做。」

小紀感動之極,順手握住尹白手背,深深吻一下。

描紅看到這一幕,至為震蕩震驚,可能嗎,看得這麼開,做得這麼大方,表現得若無其事。

太殘忍了。

尹白為何虐待自己?

描紅知道她要學的事太多,但這一項,她無論如何不要懂得,她情願一輩子做個狷介小器女人,換了是她,她起碼叫紀敦木吃一記耳光,還有,要好好教訓台青,愛不愛這個男人是另外一件事,但他不能丟她的臉。

尹白抬起頭,看到描紅一臉不滿,向她笑笑,似說︰將來你會明白。

台青出來了。

小小黑色棉上衣,露背,配短裙子,頭發用一條寬緞帶束起,更顯得劍眉星目。

候機室眾人以為是哪一個女明星,紛紛轉過頭來。

台青一眼看到尹白,大聲叫姐姐,再看到描紅,又喊二姐,把手挽著的一只行李包扔在地下,奔過來與她們擁抱。

描紅見台青一派天真,實在不願相信她是一個壞女孩,只得也迎向前來。

台青關懷地問描紅︰「習慣嗎,趁這會子多吃點多穿點。」

描紅不以為然,甩開台青的手退後一步,她把她當次百姓,鄉下逃荒上來的難民?

尹白見勢頭不對,連忙一手拉一個妹妹。

那一邊紀敦木見有機可乘,拾起行李包跟在她們後面。

誰知台青生氣了,轉身在紀君手上搶過那只巨型背袋,氣鼓鼓佯裝不認得他,拉著姐姐往前走。

尹白大表意外,揶揄紀君︰「同志仍需努力。」

描紅卻覺得台青可能在演戲。

最尷尬的是紀,棄了那邊的船,卻登不上這廂的艇,兩頭不到岸。

在異性群中小紀也算是無往而不利的一個人物,此刻被台青冷落,有難以下台的感覺。

明明在台北見過她,還是好好的有說有笑,忽然臉色說變就變,分明是耍手段,紀敦木停住腳步,看著三個女孩子的背影,心中如倒翻五味架,尹白從來不曾這樣對待過他,尹白是個公正的女子。

就因為這樣,尹白也欠缺一絲女性應有獨有的狡黠韻味,而台青,她是一個狐女。

紀敦木自嘲︰誰說人不會犯賤?他急步追上去。

台青始終不曾正面看他,隨姐姐到停車場取車。

描紅到這個時候,更不方便與他招呼,她要是再一插手,關系豈非比大代數更加復雜。

紀君進退兩難,不由得惆悵起來,不過是幾個月前的事罷了,他與她們三姐妹翩翩起舞,何等熱鬧,如此良辰美景,可能永遠不會重視。

只有尹白一個人向他搖手說再見。

上了車,描紅坐後面,台青在前座系上安全帶,轉過頭去說︰「這下子你的願望可達到了。」

描紅不去理她,眼楮看路上風景。

尹白陪笑道︰「出外留學是我們所有人的願望。」

台青略覺氣氛有點不對,訕訕地說︰「但是對描紅來說,尤其難能可貴。」

描紅忽然冷笑一聲。

尹白心里著急。

丙然,台青問︰「描紅怎麼了?」她可以嗅到敵意。

尹白急忙說︰「剎時間離開家鄉,她已算適應得很好,對了,我們三個很快會成為一家大學的同學,多開心。」

台青看著姐姐,「爸爸說你不必犧牲學業來支持描紅,描紅的學費由他來付。」

尹白笑道︰「這些細節可以慢慢商量。」

誰知描紅說︰「尹白,我情願做苦工都不要他人施舍。」

火藥味漸重,尹白暗暗叫苦。

台青訝異說︰「我爸爸是你叔叔,請你不要見外。」

描紅搶白,「我不會象你,別人的當自己的。」

台青漲紅面孔,「你講什麼?」

尹白大叫︰「小姐們,不要說下去了。」

描紅提高聲音,「你為什麼搶走姐姐的男朋友?」

台青喊︰「我沒有!」

「還說慌,你這樣對姐姐,良心何在。」

「這事姐姐信我無辜,我不必向其他人交待。」

「姐姐甘吃啞巴虧不同你吵才真。」

尹白懇求︰「請停止討論這個問題。」

台青辯曰︰「那人到台北來,只說姐姐有話托他講,我並沒有同那人多話。」

描紅冷笑,「這就怪了,那人神機妙算,忽然就知道你幾號來香港。」

台青語塞。

描紅責備她︰「你太過份,還叫他到飛機場來耀武揚威,不給姐姐留一點面子。」

台青瞪著描紅,「你才可怕呢,你這個紅小兵,你就會清算人。」

這句話如刀子一般割傷了描紅,她在後座跳起來,「沈台青,我不能與你靡爛腐敗的心靈交通。」

台青瞪起大眼楮,「姐姐不在這里的話,我就打你。」

尹白大受刺激,車子走之字。她只得駛到最近的避車處停下來。

「小姐們,求求你們,不要再吵了。」

她伏在駕駛盤上,忽然之間,覺得無限疲倦,無法控制情緒,開始哭泣。

描紅與台青十分吃驚,面面相覷,自動噤聲靜下。

尹白飲泣一會兒,用紙手巾抹干眼淚,「不要再為這種小問題爭吵,想一想,我們三姐妹聚頭的機會率微之又微,應不應該珍惜。」

描紅低聲倔強的說︰「這也不表示台青可以隨便欺侮人。」

台青不服,「我問心無愧,不過,我听姐姐的話,你可以繼續侮辱我,我決不回嘴。」

話雖如此說,唇槍舌箭卻未有稍止。

尹白正在束手無策,忽然自倒後境內看到一名交通警察將他的白色機車駛過來停下。

尹白忽然想到那條大人恐赫孩子用的、百發百中之千年古方,說道︰「警察來了」

丙然,描紅與台青兩人有強烈反應。

尹白暗暗好笑,「證件都在身邊?」

她們同聲同氣答︰「在。」之後又瞪對方一規。

警察過來,俯身問尹白︰「小姐,有什麼事嗎?」說的自然是粵語。

台青與描紅听不懂,簡直不知道錯在何處,現出傍徨的樣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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