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抄我,」洪雪琪指著她,「這份報告我上星期三便送到建祥手上,你卻在星期四給他一份內容相若的建議書,我寫得比你早。」
「對不起,我星期二就寫好了,秘書可以證明。」
本來胡建祥應當出面調解,但是他佯裝閱報,一聲不響,嘴角笑咪咪,看著她們出丑。
小芒覺得一點意思都沒有,白白叫男同事看小了她們,便壓下怒火,跟洪雪琪說︰「只要意見獲得采用,小節何用細究。」
胡建祥到這個時候才抬起頭來!「你們倆不相仲伯,意見相若。」
洪雪琪哼一聲,「不相仲伯!笑死我,我的資質要是那麼差,我情願對折收取酬勞。」
胡建祥立刻不懷好意地看著徐芒,听她怎麼回嘴,小芒硬生生把一口氣吞下肚子,不想再失風度。
小芒怕她會生癌。
明天,明天一定把紅丸帶來,藥死洪雪琪。
說也奇怪,一想到有報復良方,她氣就平了,臉上慢慢祥和。
她一舉一動都落在胡建祥眼中,小胡不禁暗暗佩服起來,徐芒的涵養工夫實在不錯,年紀輕輕,肯吃虧,就是有聰明有層次,他不禁對她另眼相看。
午飯時分,胡建祥與洪雪琪雙雙出門,臨走之前,洪雪琪瞄一瞄小芒。
老板看見,笑道︰「徐芒,你為何離群?」
「他們沒叫我。」
「你要主動呀!不然就落後了。」
徐芒巴不得連他也賞一顆毒藥。
「建祥一表人才。」
「他只適合另外一些人。」
「要不要與我一起午餐?」
小芒站起來,「我還有一點事。」
她真的有事。
徐芒想找回昨日那間藥店,找來找去不見蹤影,說也奇怪,整間藥鋪像是消失了。
徐往在附近走得腿酸,一點收獲也沒有,回轉公司去。
洪雪琪在三點鍾才回來,喝了一點酒,眼角似有春風,不時吃吃地笑。
小芒對自己說,這個地方耽不下去了。
她不介意自日出做到日落,或是薪水菲薄,但要她搞不正常人事關系,實在辦不到。
小芒埋頭工作。
胡建祥坐到她身邊,「今天是雪琪生日。」
小芒不語。
「她家人全部移民,就剩她一個人在此地。」
必旁人什麼事,小芒想。
「要是你能送她一份禮物,相信她會很高興。」
笑話,小芒想,她為什麼不送禮服給我,于是微笑地看住胡建祥說︰「我們夫子說的︰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小胡一怔。
「這份建議書明日一早要交給客人。」
小胡只得退到一旁。
糟糕,徐芒已經把他列為洪黨。
有什麼辦法把她的印象扭轉呢?
那天下午,洪雪琪很明顯醉醺醺,用冷水敷臉,才能勉強坐到下班,小汪自覺打勝一仗。
第二天,小芒把紅丸帶在身邊。
洪雪琪一回來便伸手給小芒看,「米奇老鼠手表,建祥送的生日禮物。」
小芒諷剌她,「真配你,大家都那麼卡通。」
洪雪琪想發作,但人客已經到齊,她忍聲吞氣,走進會議室。
下午,胡建祥叫住她,「徐芒。」
小芒掉過頭去,他遞上長條型盒子,「生日快樂。」
小芒哼一聲,又被他調查到了,她冷冷說︰「我一向不喜歡米老鼠。」
胡建祥搖搖頭,「你還沒看是什麼。」
這兩個女孩子,只差一天生日,脾性差那麼遠,卻又不約而同恨惡對方。
小芒說︰「家母教我不要接受陌生異性禮物。」
小胡為之氣結。
她回到座位去做功課,過半晌,倒底忍不住,把禮物拆開看,盒子里並非手表,而是一條古董水晶鏈墜,精致漂亮。
洪雪琪走過來,問︰「喜不喜歡?是我與建祥一起挑的。」
小芒一听,立刻警惕地放下它,洪雪琪會不會陷害她?
嘴里卻答︰「很好春,謝謝,我打算晚宴才配戴它。」
那一天,因為這件事,她沒有用到醫師給的藥丸。
小芒笑自己永遠做不出這樣的事。
即使洪雪琪搶走她的男朋友,恨管恨,她也不會傷害她身體。
也許她懦弱,也許工作太忙,不能集中心思來恨,恨到要鏟除她,也許漸漸成熟,悟出道理來,只要把工作做好,很多時候,勝利是最佳報復,成功是最好的裝飾。
餅兩日,她正把那些丸子攤開來研究,要不要把它們拿去化驗,抑或扔掉算數。
正沉吟間,洪雪琪走過,手上捧一大疊文件,同徐芒說︰「下午要舌戰群雄,你練好聲線沒有?」誤會台面上有紅色的巧克力豆,順手拈起,就放進嘴巴。
小差飛快伸手去按,已經來不及,只見雪琪嚼兩嚼,吞入肚子,一邊皺眉頭,「怪的味道。」吐吐舌頭。
小芒瞪著她,後悔莫及,想叫她去洗胃,又來不及,急出一身大汗。
她連忙把吃剩的丸子收在抽屜坐好。
一整個下午內疚不堪,認真留意雪琪行為舉止,噓暖問寒︰「你要不要喝水」,「不是不舒服吧」,「累不累」?
洪雪琪最最罕納︰徐芒莫非吃錯藥?平日不瞅不睬,今天真心關懷,有什麼毛病?
最後雪琪想到了,她拍一拍自己的額角︰徐芒不想再同她爭下去。
徐芒想講和做朋友。
雪琪飛快地把利害關系衡量一下︰多一個朋友當然比多一個敵人好,還有,這徐芒遲早非池中物,得罪她劃不來,能議和,就議和吧。
那個下午,她倆竟合作起來。
小芒一直擔心藥力發作,雪琪會口吐白沫倒下來,到下班時分都沒事,小芒才放下一顆心。
唉,不是害人的材料,還沒開始,自己先嚇破了膽。
下班後,她連忙把藥送到化驗所去。
她由衷希望紅丸是巧克力豆。
化驗報告還沒有出來,小芒發覺藥力已經發作。
雪琪一見她便親切地打招呼,前後判若二人。
接著坐下來,咕噥說︰「香煙沒有了,糟糕。」
小汪看著雪琪發呆,雪琪竟把她當朋友,與她攀談起來。
一方面雪琪抬起頭,看見徐芒怔怔地一副不好意思的尷尬相,也深覺奇怪,此女心高氣傲,為何態度有一百八十度轉彎?
餅半晌,小芒對雪琪說︰「那香煙,戒掉也罷,對皮膚不知有多壞影響。」
從來沒有人這樣勸過雪琪,她低下頭,「我也知道,但總覺疲倦,想吸口煙提神。」
「你炖點東西吃,營養好,神氣足。」
「哪里有空,」雪琪發牢騷,「我一個人住在這里,冷開水都沒時間做,還炖還燜呢。」
小芒不出聲。
一邊胡建祥听著,暗暗稱奇,什麼,停戰了,議和了,這場仗,不再打了?
多令人失望。
女孩子們爭風喝醋,佔便宜的往往是異性,混水模魚嘛。
一休戰,什麼機會都沒有了。
餅一會兒他听得徐芒說︰「我用的家務助理,很會做一點吃的,星期一三五都替我炖湯,你若不介意,星期二四六可叫她到你處幫忙。」
「人老實嗎?」雪琪問。
「絕對可靠。」
「太好了,立刻請她上工。」
胡建祥又叫不妙,竟做起朋友來,他還能有什麼好處?
丙然,中飯時分,他問雪琪︰「一起吃越南菜?」
雪琪居然答︰「你同徐芒去吧,我工夫有點落後,想補出來。」
小芒連忙說︰「我已帶了三文治當午餐。」
胡建祥即時知道他不再是香餑餑。
兩個女孩子面對面坐著在短短個半鐘頭內完成大量工作。
那個藥百分之一百生效,再貴也值得,小芒覺得洪雪琪真的軟弱馴服下來。
她們兩人之間的氣氛漸漸緩和,方便集中火力工作。
與藥無關?別忘記她倆爭意氣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根深蒂固的成見才不會一下子便自然死亡,徐芒相信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