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費用會寄支票來。」
阿戚喃喃說︰「真倒霉。」
我說︰「未必,他自己也說過,過一陣子就好了,似他那般人材,還怕沒有伴侶。」
阿毋說︰「只是好女孩已經夠少,不是人家的太太,就早已是人家的情人,現在我們不但要同男人競爭,更得與女人爭寵,多麼痛苦,恐怕這王老五要做定了。」
我裂嘴而笑,阿毋這憂慮,倒不是空穴來風。
阿戚說︰「講正經的吧,幾時我們去找個律師,簽張合同,重組公司?」
我咳嗽一聲,「我是小冰偵探社創辦人,我佔百份之五十下余四十九由你們兩人平分。」
「什麼,那還不是由你指揮如意?」
「阿毋,再不甘心,在隔壁租間寫字樓,干脆成立毋氏探案豈非更妙?」
「別吵了別吵了,一人讓一步。」小肥婆艾蓮忽然插嘴進來。
我們三個,都是小人,于是志同道合,相視而笑。
母女(小冰探案之三)
她正在罵人。
如果我是一個專欄作家,第二天我的欄題便是︰罵男人的女人,大作文章,又撈一日稿費。
那男的是她手下的手下,他們在未掩門的辦公室里。
只見她眉頭不皺,聲音不揚,駕輕就熟的站起來,以流利的語氣說︰「查爾斯,你是一頭愚蠢的公楮,你竟拿這種小事來尋我的麻煩,這次你那環節出毛病,一組人為你所害,還不速去安布羅斯處解釋清楚後听候發落,走走走!」
那男孩子低看頭出來,滿面通紅。
嘩。
厲害。
且莫論代價如何,女人真的翻了身了。
我非常惆悵,我懷念的是那種千元家用把四口之家處理得整整有條的女人,自己帶孩子、拿拖鞋給丈夫、孝順公婆。
如果早出世五十年,還有希望。
唉,讓我解釋一下,我在甚麼地方。
我置身新洪基企業公司的小型會客室,等候見司徒慧中。
司徒慧中小姐/太太/女士是誰?我不知道。
我受委托人之命,前來見她。
我的委托人是誰?讓我慢慢來說。
總面言之,女秘書一听我要見司徒慧中,立刻問我有沒有預約。
我找人最不喜預約,一早約定,那人有心理準備,放出演技,感覺便大大失真,但使我驚奇的是︰見司徒女士須要預約?難道說,她是個中級以上的人物?我沒想到。
事情越來越意外。
開頭我以為司徒慧中是無知離家少女,十六七歲,雞窩頭、迷你裙、襯深色絲襪、淺色涼鞋。
誰知找呀找,竟找到大公司來。
而且要見她,還得預約,因為沒有訂時間,所以得坐在會客室等。
等不到十分鐘,那位罵男人的女人已經大發雷霆,開始用牛津音韻的英語責備她手下。
我抱不平,于是把不以為然的神情掛在臉上。
女秘書笑。
她是個精乖伶俐的女孩子。
她說︰「那就是司徒慧中小姐,你現在可以進去了。」
「她?」我下巴要掉下來。
我做夢也沒想到她是司徒慧中。
我連忙說︰「不,我現在不要見她了。」
「哦?」女孩子詫異的看著我。
我拍拍胸口,「我怕。」
「司徒小姐今天很生氣,有人壞公司的事。」
我說︰「如果她是個英明的主管,她應當明白,無論下屬犯多大的錯誤,最後負責的仍是她。」
女孩說︰「不管她事,是查爾斯自作主張犯的錯。」
「那她當初不鼓聘用他。」
「不是她招請他。」
「她也應當看得出,他是庸才,不應委以重任。」
我正在演說,身後傳來冷冷的問話聲︰「這位先生貴姓?」
我轉身說︰「鄙姓郭。」
是司徒慧中。
她冷若冰霜的看著我,又問︰「露斯,這位郭先生在這里有甚麼貴干?」
露斯很害怕。
「我來見你。」我看不慣她的婬威。
「我為甚麼要見你?」
「你並不是非要見我不可,」我說︰「你這個女人好凶。」
「你來到我的寫字樓就為侮辱我?」
「听听,皇後陛下動氣了,」我揮舞著雙手,下意識地替那只叫查爾斯的公楮出氣,天地震動、幔子自當中裂開,嘩──」
「麗斯,叫守衛來把這個人趕出去!」她頭也不回的回辦公室,「踫」的一聲拍上門。
露斯蒼白著臉說︰「郭先生,你快走吧。」
「好,我走,我當然走。」
我立刻離開新洪基。
幸虧有自己的生意,我額手慶幸。
回到偵探社,阿毋還未走。
他抬起頭來,「作啥?面無人色。」
我問︰「艾蓮呢?」
「下班了。」
「那你替我倒杯咖啡來。」
我捧著熱咖啡壓驚。
阿毋說︰「天涼啦,多麼希望有一件手織的毛衣擋擋寒氣。」
「你倒想。」
阿毋不服,「有很多女人仍然織毛衣的。」
我想到司徒慧中,叫她打毛衣?用機槍抵住她脖子也不干。
「司徒太那單案子怎麼了?」
「奇就是奇在這里。」我說。
阿毋緊張起來,「甚麼?司徒太女兒已變為一具艷尸?」
「不,事情與我們想像中的略有出入。」
「說呀。」
「你記得嗎,這位太太要求我們尋人的時候,曾經給我們看過她女兒的照片。」
「是,一個穿校服的,十七八歲的女孩子。」
「司徒慧中今年已經有廿八九歲了。」
「失蹤十年?」
「至少那相片是舊的。」
「我弄不懂。」阿毋說。
我也不懂。
司徒太要求我們替她尋找離家出走的女兒,原本我不想接辦,無奈怕吃西北風,只得勉為其難。
這位中年太太容貌俏麗,皮膚略黑,形容也有點樵悴,一邊訴說思念女兒之情,一邊流淚,引起我們無限同楮,尤其是艾蓮,感動得在一旁飲泣。
于是我們找遍場所,希望在茫茫人海中把司徒慧中揪出來,送回到她母親的懷抱。
通過有關方面的朋友,我們掌握到失蹤少女的檔案,一個個的翻閱,並沒有這個人。
我起了疑心,自動找司徒太來問話,最後她承認只想見女兒一面,說幾句話。
我啼笑皆非。這種說法,證明她早已知道女兒的下落。
她否認,又哭。
艾蓮安撫她,叫她自己去見司徒小姐。
她不肯。
磨了幾個下午,終于說出,「她」或許會在中環。
我們逐間寫字樓調查,艾蓮特別出力,問得唇焦舌燥,一共發現六個司徒慧中。
我們都見過,全不對,有兩位已跨入中年,有一個是男性,另兩位長得丑,不似會失蹤,別忘記,做怪也要條件。
今日見這位,更加不像。
我同阿毋說︰「束手無策。」
「長得不像?」
「看不出來。女人的容貌,在十年內可以起無數變化,不要說是整過容,光是發型化妝換一換,就考功夫了。」
「一點相似之處都沒有?」
「沒有,特別是氣質上。司徒太有種女性的柔媚,她養不出這位司徒慧中。」
「還有,司徒太太明明知道司徒小姐在何處出沒,為甚麼她不直接上去見女兒?」
「也許她不願意見她。」
「母女之間有甚麼大不了的事。」阿毋不以為然。
我說︰「照你這麼說,兩國之間又有甚麼解決不了的事,需要發動戰爭,導致成千上萬的人死去。」
「你又來了。」阿毋白我一眼。
「明日請阿戚去把司徒慧中拍下來。」
「六位?」
「那位男士不必了吧。」我笑。
阿毋問︰「司徒太本人也很神秘,你猜她干那一行?」
「家庭主婦,丈夫在三年前去世。」
「這是她自白。」
「有甚麼理由懷疑她?」我問。
「她抽煙的姿態熟練。」
「許多主婦因生活沉悶而抽煙,而且嗜賭的也極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