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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勿收回 第10頁

作者︰亦舒

要命,天大的誤會,水洗不清。

「不,我是順帶路過。」

「菲立是個很好的男孩子,」她同我說。

「毫無疑問,你們認識很久了?」

「很久了。」她笑,「死黨。」

助手來替她套上裙子。

她說︰「你自便,輪到我出場。」花蝴蝶似的飛走。

他們的生涯真有趣,忙這忙那,點綴社會,吃得好穿得好,一下子大半生過去,也無暇停下來細想,多麼好。

菲立在我身後說︰「我替你找到一個好位子。」

我跟他走出後台。

「夏樂蒂很美是不是?」

「嗯。」

「我們都是壞孩子哩。」他說。

我不大明白他的意思。

「我們倆都被學校開除。」

我客氣的說︰「許多天才都不能適應刻板的教育制度。」

「小冰,你真是明白人。」

我微笑。

「她與我都只讀到中四。」

「以後要讀,還可以努力。」

他向我笑,姿態很嫵媚。

我想起來問︰「你為甚麼被開除?」

「我?」他笑而不語。

那邊已經有人叫︰「菲立,快,到你了。」

他拉拉我的手,奔過去準備。

我離開現場,回公司。

阿戚的報告︰「柯倩訂了兩張往巴黎的飛機票,下星期三出發。」

啊炳!來了,來了,答案來了。

我同阿毋說︰「你去打听打听,柯菲立為甚麼被學校開除?」

「他念哪間?」

「我知道還問你?你做的是哪一行?」

他喃喃咒罵著去打電話接天地線。

半晌回來說︰「他與高班同學在課室中親嘴被發覺而開除的。」呵,孽子。

阿戚尚未明白,問道︰「警告他也就是了,他有十六七歲,很正常呀。」

「是男同學。」阿母說。

阿威吐吐舌頭。

我沉吟半刻。

「去查查夏樂蒂又是為甚麼被開除。」我說。

阿毋說︰「我不明白,你想做訓導主任?」

「你別理,去查查。」

阿母只得再去尋線人。

阿戚安慰我,「下星期三到飛機場去看個分明。」

我搖頭,「他們怎麼會同時出飛機場。」

「可以去查她隔壁座位是甚麼人「」

「會得分開坐。」

「為甚麼如此小心?」

「這是她的習慣。」

「為甚麼由她去買飛機票?」

「問得好。」

「對方也許沒有能力。票子是頭等位。」

「會是誰?」

「會不會是柯菲立?」

「不會,他沒跟我提過。」

「嘎,你們已經結拜成兄弟?他甚麼都對你說?哈哈哈哈。」

「去死。」我說。

「一個沒有經濟能力的人……不可思議,放棄沈以藩而去遷就一個條件甚差的次貨……」

我溫和的說︰「沒錢不一定是次貨。」

阿戚笑,「你在妄想你也會遇到那樣的紅顏知己?」

「哪個窮小子不想?」我攤攤手,「所以直罵小女人虛榮。」

阿毋回來,「不知道。」

「甚麼叫做不知道?」

「夏樂蒂在英國念寄宿學校,沒人知道她因甚麼被開除。」

原來如此。

「如果一定要知道,你陪柯菲立多喝幾杯,他自然會告訴你。」

阿毋咕咕笑,「他怕柯菲立看上他。」

這兩個人真無聊,望之不似人君,出不得大場面,坦不起重任,井底蛙,劉姥姥,土包子。

阿威說︰「閑話少說,打今日起,大家休息,下星期三,你,小冰,守在柯家樓下,你,阿毋,一早去機場查名單,我稍後來會合,我不相信抓不到這個人。」

星期三。

大家都死守著星期三這個大日子。

阿母一早拿到名單,一共一百多個男客,頭等艙有二十名之多。

「誰?全是拚音,甚麼概念也沒有。」

沈公子在家跳腳,差點沒罵出「飯桶」兩個字來,逼我們買飛機票追到巴黎去。

我一直守在柯家樓下。

我不甘、心被一個女人愚弄。她極聰明,早知道沈以藩這樣脾氣的公子哥兒遲早會派人來追查她的行蹤,所以一早就有捉迷藏的打算。

柯菲立來了,此刻尚在樓上。

一大堆記者上去過,也離開了。

她自己一直守在屋中,兩部車子停在車位上,動也不動。

那班吃正宗咖喱的同志抱著水果與洋酒來探她,也在一小時後告辭。

我看看表,最遲半小時後她就要動身去飛機場,那個要緊的人,為甚麼不與她會合?

是否約好在巴黎等?

下來了。柯菲立替她挽著簡單的行李,他大概負責送她到飛機場。

丙然,姐弟兩登車而去,我急急跟蹤,轉動車匙,音訊全無。

我急出一身冷汗,甚麼,電池又在這種場合同我尋開心?

伊人之車已經失去蹤跡,我還在小路下折騰,一管車匙扭得要斷開來,我下車狂怒地踢車身,尋出電線搭響摩打,忙得渾身大開,忽然听見引擎達達一聲,嘩,如聞天籟,車子又發動了。

但現在再追上去,又有甚麼味道?他們已在半途中,而阿毋又守在機場,嗟,功虧一簣,怕要被他們笑得臉色發綠。

我苦笑坐在車內,雙手置駕駛盤上,內心失落。

正在申吟,忽見一長發女子手持旅行袋急急在大廈門口截車。

慢著,我瞳孔發光,這是誰?

這不是夏樂蒂伊利沙白?她一直在柯家,到現在才下來?

我腦中靈光一閃,一大團疑雲如被勁風大力吹散。

只見她登上一輛計程車,疾駛而去,我連忙跟在後面。

一點也不錯,是往飛機場的路。

她趕去與柯倩會合。真精采,柯倩的車在等她,按晌喇叭,朝她招手,夏樂蒂探出頭去,長發在風中飛舞。

柯倩到達飛機場,所有的記者包圍著她做訪問,十分鐘後,夏樂蒂獨自悄悄溜過關口,神不知鬼不覺。

此時我再看見機艙名單,柯倩隔壁座位寫著︰馬利合普遜,這才是夏樂蒂的真名字吧。

阿毋見到我,朝我點點頭,繼而聳聳肩,他自然一無所獲。多虧我那部老爺車,否則我也得交白卷。

柯倩取出護照,在進閘口時忽然向我微笑,我看向身後,沒有人,那麼,她的笑臉是沖我而來。

她向我走來,「郭先生。」她叫我。

我把雙手插在口袋里,不是沒有死心的。

「告訴以藩,我跟他的緣份至今已盡。」她說。

由此可知,她一直知道我的身份。

我只得點點頭。

她輕輕說︰「我不幸不是那種視歸宿為大前提的女人。」

我默然。

「我覺得快樂才是最重要的。」

我的眼神已告訴她,追尋快樂,無論如何,是值得原諒的,況且她又沒有傷害甚麼人。

沈以藩會有損傷?別開玩笑了。

「再見,郭先生,」她微笑,「你是一個很有趣的人。」

「再見。玩多久?」

「不一定,一個月,兩個月,半年。」她神采飛揚,「努力的做,盡力的玩,這是我的格言。」

「祝福。」我說。

她向我擺擺手,進去了。

阿毋問我︰「她同你說什麼?」

我說︰「她說,她的新愛人,叫馬利合普遜,芳名夏樂蒂伊利沙白。」

阿毋張大嘴巴。

一直到我們回到公司,他還一臉的困惑。

阿戚在等我們,他說︰「我找到了。」

我問︰「找到什麼?」

「夏樂蒂在英國念修女學校,因非常令校方震怒的原因被開除,理由是」

我打斷他︰「我已知道。」

阿戚詫異,「你知道?」

阿毋說︰「是,讓我說與你听。」

「慢著,速告沈以藩,紙包不住火,如果我們不給他第一手資料,就收不到費用。」

因他們現在是股東身份,所以也不再罵我市儈,撲到電話面前去。

我斟杯威士忌自飲。

半晌,我問阿毋,「你那老同學說什麼?」

「他完全吃癟,一聲不啊。」

可憐的老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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