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命,天大的誤會,水洗不清。
「不,我是順帶路過。」
「菲立是個很好的男孩子,」她同我說。
「毫無疑問,你們認識很久了?」
「很久了。」她笑,「死黨。」
助手來替她套上裙子。
她說︰「你自便,輪到我出場。」花蝴蝶似的飛走。
他們的生涯真有趣,忙這忙那,點綴社會,吃得好穿得好,一下子大半生過去,也無暇停下來細想,多麼好。
菲立在我身後說︰「我替你找到一個好位子。」
我跟他走出後台。
「夏樂蒂很美是不是?」
「嗯。」
「我們都是壞孩子哩。」他說。
我不大明白他的意思。
「我們倆都被學校開除。」
我客氣的說︰「許多天才都不能適應刻板的教育制度。」
「小冰,你真是明白人。」
我微笑。
「她與我都只讀到中四。」
「以後要讀,還可以努力。」
他向我笑,姿態很嫵媚。
我想起來問︰「你為甚麼被開除?」
「我?」他笑而不語。
那邊已經有人叫︰「菲立,快,到你了。」
他拉拉我的手,奔過去準備。
我離開現場,回公司。
阿戚的報告︰「柯倩訂了兩張往巴黎的飛機票,下星期三出發。」
啊炳!來了,來了,答案來了。
我同阿毋說︰「你去打听打听,柯菲立為甚麼被學校開除?」
「他念哪間?」
「我知道還問你?你做的是哪一行?」
他喃喃咒罵著去打電話接天地線。
半晌回來說︰「他與高班同學在課室中親嘴被發覺而開除的。」呵,孽子。
阿戚尚未明白,問道︰「警告他也就是了,他有十六七歲,很正常呀。」
「是男同學。」阿母說。
阿威吐吐舌頭。
我沉吟半刻。
「去查查夏樂蒂又是為甚麼被開除。」我說。
阿毋說︰「我不明白,你想做訓導主任?」
「你別理,去查查。」
阿母只得再去尋線人。
阿戚安慰我,「下星期三到飛機場去看個分明。」
我搖頭,「他們怎麼會同時出飛機場。」
「可以去查她隔壁座位是甚麼人「」
「會得分開坐。」
「為甚麼如此小心?」
「這是她的習慣。」
「為甚麼由她去買飛機票?」
「問得好。」
「對方也許沒有能力。票子是頭等位。」
「會是誰?」
「會不會是柯菲立?」
「不會,他沒跟我提過。」
「嘎,你們已經結拜成兄弟?他甚麼都對你說?哈哈哈哈。」
「去死。」我說。
「一個沒有經濟能力的人……不可思議,放棄沈以藩而去遷就一個條件甚差的次貨……」
我溫和的說︰「沒錢不一定是次貨。」
阿戚笑,「你在妄想你也會遇到那樣的紅顏知己?」
「哪個窮小子不想?」我攤攤手,「所以直罵小女人虛榮。」
阿毋回來,「不知道。」
「甚麼叫做不知道?」
「夏樂蒂在英國念寄宿學校,沒人知道她因甚麼被開除。」
原來如此。
「如果一定要知道,你陪柯菲立多喝幾杯,他自然會告訴你。」
阿毋咕咕笑,「他怕柯菲立看上他。」
這兩個人真無聊,望之不似人君,出不得大場面,坦不起重任,井底蛙,劉姥姥,土包子。
阿威說︰「閑話少說,打今日起,大家休息,下星期三,你,小冰,守在柯家樓下,你,阿毋,一早去機場查名單,我稍後來會合,我不相信抓不到這個人。」
星期三。
大家都死守著星期三這個大日子。
阿母一早拿到名單,一共一百多個男客,頭等艙有二十名之多。
「誰?全是拚音,甚麼概念也沒有。」
沈公子在家跳腳,差點沒罵出「飯桶」兩個字來,逼我們買飛機票追到巴黎去。
我一直守在柯家樓下。
我不甘、心被一個女人愚弄。她極聰明,早知道沈以藩這樣脾氣的公子哥兒遲早會派人來追查她的行蹤,所以一早就有捉迷藏的打算。
柯菲立來了,此刻尚在樓上。
一大堆記者上去過,也離開了。
她自己一直守在屋中,兩部車子停在車位上,動也不動。
那班吃正宗咖喱的同志抱著水果與洋酒來探她,也在一小時後告辭。
我看看表,最遲半小時後她就要動身去飛機場,那個要緊的人,為甚麼不與她會合?
是否約好在巴黎等?
下來了。柯菲立替她挽著簡單的行李,他大概負責送她到飛機場。
丙然,姐弟兩登車而去,我急急跟蹤,轉動車匙,音訊全無。
我急出一身冷汗,甚麼,電池又在這種場合同我尋開心?
伊人之車已經失去蹤跡,我還在小路下折騰,一管車匙扭得要斷開來,我下車狂怒地踢車身,尋出電線搭響摩打,忙得渾身大開,忽然听見引擎達達一聲,嘩,如聞天籟,車子又發動了。
但現在再追上去,又有甚麼味道?他們已在半途中,而阿毋又守在機場,嗟,功虧一簣,怕要被他們笑得臉色發綠。
我苦笑坐在車內,雙手置駕駛盤上,內心失落。
正在申吟,忽見一長發女子手持旅行袋急急在大廈門口截車。
慢著,我瞳孔發光,這是誰?
這不是夏樂蒂伊利沙白?她一直在柯家,到現在才下來?
我腦中靈光一閃,一大團疑雲如被勁風大力吹散。
只見她登上一輛計程車,疾駛而去,我連忙跟在後面。
一點也不錯,是往飛機場的路。
她趕去與柯倩會合。真精采,柯倩的車在等她,按晌喇叭,朝她招手,夏樂蒂探出頭去,長發在風中飛舞。
柯倩到達飛機場,所有的記者包圍著她做訪問,十分鐘後,夏樂蒂獨自悄悄溜過關口,神不知鬼不覺。
此時我再看見機艙名單,柯倩隔壁座位寫著︰馬利合普遜,這才是夏樂蒂的真名字吧。
阿毋見到我,朝我點點頭,繼而聳聳肩,他自然一無所獲。多虧我那部老爺車,否則我也得交白卷。
柯倩取出護照,在進閘口時忽然向我微笑,我看向身後,沒有人,那麼,她的笑臉是沖我而來。
她向我走來,「郭先生。」她叫我。
我把雙手插在口袋里,不是沒有死心的。
「告訴以藩,我跟他的緣份至今已盡。」她說。
由此可知,她一直知道我的身份。
我只得點點頭。
她輕輕說︰「我不幸不是那種視歸宿為大前提的女人。」
我默然。
「我覺得快樂才是最重要的。」
我的眼神已告訴她,追尋快樂,無論如何,是值得原諒的,況且她又沒有傷害甚麼人。
沈以藩會有損傷?別開玩笑了。
「再見,郭先生,」她微笑,「你是一個很有趣的人。」
「再見。玩多久?」
「不一定,一個月,兩個月,半年。」她神采飛揚,「努力的做,盡力的玩,這是我的格言。」
「祝福。」我說。
她向我擺擺手,進去了。
阿毋問我︰「她同你說什麼?」
我說︰「她說,她的新愛人,叫馬利合普遜,芳名夏樂蒂伊利沙白。」
阿毋張大嘴巴。
一直到我們回到公司,他還一臉的困惑。
阿戚在等我們,他說︰「我找到了。」
我問︰「找到什麼?」
「夏樂蒂在英國念修女學校,因非常令校方震怒的原因被開除,理由是」
我打斷他︰「我已知道。」
阿戚詫異,「你知道?」
阿毋說︰「是,讓我說與你听。」
「慢著,速告沈以藩,紙包不住火,如果我們不給他第一手資料,就收不到費用。」
因他們現在是股東身份,所以也不再罵我市儈,撲到電話面前去。
我斟杯威士忌自飲。
半晌,我問阿毋,「你那老同學說什麼?」
「他完全吃癟,一聲不啊。」
可憐的老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