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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梅迎春 第13頁

作者︰問蝶

「這……給我?」綠梅不解地望向厲風行,拿起釵物的手微微顫動。

這只釵物竟也是黃玉珠釵!

烏黑的玉釵,骨狀如樹枝,色如墨玉,鉤形的釵子上嵌入一顆潤白珍珠與數顆色澤晶亮的黃玉,兩者交織之下,在尾端沖綻出一朵迷人的破雪迎春花,式樣精美,巧奪天工。

「沒錯。」厲風行作勢取下綠梅發上的珠釵,這回鐵了心要她簪上自己送的飾品。就在他踫上珠釵的那一瞬間,綠梅的手覆上他的——

「嗯?」刻意的拉長音遏止綠梅的動作,楚楚可憐的秋瞳也無法揪回厲風行的憐惜,雖然還是有點不舍,但他的決定不容改變。

「不要……」綠梅的音調里充滿央求,但在看清厲風行的執著後,只能無力地垂下手,任他巧取豪奪。「你要,就拿去吧。」

綠梅的模樣更讓厲風行確定這只珠釵背後隱藏著一件事,一件他不知道的事。前後種種,綠梅進到他的生命中七年,這七年,宛如白紙一張被潑層濃墨,將底下她寫的字字句句全覆蓋上,他想懂,卻無法懂,他怎咽得下這口挫敗。

「簪上,不許拿下。」厲風行親自為她換上,在綠梅微微顫抖下,一一輕撫過她的耳、她的頸、她的手腕,最後,她的唇瓣。厲風行深不可測的黝黑瞳眸里閃著火花,熨燙了綠梅的粉頰,染上兩片桃紅色的瑰麗緋櫻。

「除了我以外,任何人都不能為妳添上鉛華。這里,屬于我。這里,也屬于我,妳的一切統統屬于我。」

「你……」厲風行霸道的字字句句撞擊著綠梅的心坎,驚得她踉蹌後退數步,臉上紅潮久久不退。「你……你不能……」

本想罵他不知羞,想想又不對,她的身分再也不是良家範婦,說這話難免矯情,可、可厲風行難不成忘了她已是下堂妻了嗎?這般調戲存何居心?

「那就試試。」原先那只珠釵被厲風行收進自己懷里,不容綠梅反對。離去前還悄聲靠在她耳邊細語道︰「明兒個我要看見妳戴著珠釵,離情依依地為我送行,如同以往。」

「我不……」什麼離情依依地送行!難不成他還期望從她口中听見「夫君,一路小心」這句話嗎?綠梅想反駁,卻遭厲風行搗住了檀口,無法發聲。

這個男人到底有沒有意識到他倆已經離異了?

「梅兒,別惹我動氣。」厲風行就著她的手背,蜻蜓點水般地吻上,在她發愣的空檔,旋身而去。

他當然猜得出綠梅的顧忌。婚配也好,離異也罷,他就是要她,一個嶄新的綠梅。厲風行已受夠菟絲花般攀著他、央求他的女子。以往綠梅溫柔乖巧、不忮不求的性子很對他的脾胃,看在她不曾像他兩個妹妹一般東討西要,懂得自己的身分、做自己該做的事的份上,他對綠梅出手也算大方。

而今她縱使痛苦難當,在他面前也掉淚示弱過,卻不曾向他乞求保護,一個人默默地努力、咬牙苦撐這點,著實讓他疼惜;盡避他不喜歡時時需要人照顧陪伴的女子,卻也希望綠梅能多倚靠他一點。

望著厲風行的背影,綠梅臉上的紅潮持續焚燒,這男人……這男人喚她梅兒!喚她梅兒的人只有娘、公公和迎春姨,他……也想成為疼寵她的人嗎?

「這是真的嗎?真的嗎……」

綠梅,不要質疑我的話。

我只想疼惜妳。

哀著發上新的黃玉珠釵,綠梅臉龐悄悄滑下一滴清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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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你的心情看起來特好,是不是吃了少夫人腌漬的脆梅了?」阿升騎著一匹健壯的棕馬,跟在厲風行的白馬後方。上了官道之後,他家的爺好似沐浴在春風里的戰士,掃去戰爭壓力的陰霾,一派輕松。

「脆梅?」沒錯,厲風行的心情很好,甚至好得不能再好了。

尤其在此刻正躺在他懷中的珠釵見證下,他彷佛贏得了一場扁榮的勝利。男人與男人的戰爭,他贏得卑鄙,但很漂亮。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送珠釵給綠梅的那名嵌工,十之八九對綠梅有愛意。

今早在錫安城東外,綠梅果真簪上他送的黃玉珠釵前來送行,並在他耐心等候下,微紅著俏臉輕聲在他耳邊提點他一路小心。

「是呀,主子不知道嗎?少夫人每年都會親自腌漬脆梅等主子回來品嘗,連帶地我們這些下人也有口福呢。」可惜少夫人走後,他們就再也吃不到剛腌漬好的脆梅了;那酸酸甜甜的滋味回想起來,他就好想馬上塞個兩顆到嘴里止饞。

阿升說的脆梅,他當真沒吃過;反倒是他房前有棵小小梅樹,每當他忙到深夜回房,總會有抹執著的身影守在樹下,為他備著披風等候。若不是阿升提起梅子,他連這些可以放在心里回味數十年的溫馨往事全忘個一干二淨了。

餅了五天,厲家商隊回到厲府,卸完貨物,厲風行便讓辛苦數個月的弟兄們領著布帛薪俸各自回家見妻兒,留著阿升調度府里人手,將厲老夫人與三位小姐的物品分送回她們的院落。

厲風行獨自走向後院宗祠。回府第一件事,便是焚香感謝上蒼、祖先一路保佑商隊,再向過世的父親大略說了此行內容;當然,對于綠梅的事,厲風行自是要坦言不諱。等會向厲老夫人請安時,綠梅一事便成了禁忌。

他倒要好好了解「不事姑舅」的由來。

厲風行不願打草驚蛇,在府里待了三、四天,都在探問當年服侍綠梅的下人,大部分都約滿嫁出府去了,除了總管與打下終生約的家僕,他能問到的事情少之又少,唯一能確定的事是,他們對綠梅這位少夫人是敬愛有加,甚至感念她的恩澤。

是呀,想著她為破廟里的老人小孩們盡心盡力,為了素昧平生的四名小丫鬟與他爭辯,又怎會刁難下人呢。這些他還不明白嗎?這都是他親眼听見、親耳所聞、親自參與其中,彌足珍貴的事呀。

站在房間院子里的梅樹下,拔高長壯的梅樹不似四年前的袖珍模樣,如同今日的綠梅一般已成長茁壯,能扛下迎面而來的風風雨雨。

厲風行愛憐地來回撫著強要來的黃玉珠釵,心里惦記著的是在遠方的她。當年的綠梅,也是抱持著同樣的心情在等待嗎?期盼他的歸來,期盼能再見他一面?

如果真是這樣,那實在太殘忍了。他讓綠梅等了三年、盼了數月,等回來的卻是個連多看她一眼都沒有的夫婿。

綠梅腌漬的脆梅,他吃了幾顆。或許是當年的梅樹太小,結不了幾顆青澀的梅子,愛煞這滋味的娘還有妹子,總在他與爹的商隊回來前,將一壇裝滿心意的脆梅吃得一顆不剩,究竟,在他忽略掉的角落,躲進多少個為他付出的綠梅?

靠在梅樹上,透過枝椏的陽光片片灑落在厲風行臉上,吹撫過來的微風卷起一抹輕愁,就像綠梅眼底的那一抹輕愁。

「梅樹,如果你記得梅兒的心痛,分一點給我吧……」厲風行閉上眼接受微風的洗禮,盼著這股清風能滌淨他內心的盲點。這刻的靜謐是為綠梅而留的,為了過去等候的她,為了現今讓他愛憐不已的她。

梅兒……

「表哥、表哥,原來你躲在這呀,麗華找了你好久喔。」

一名身著鵝黃衣衫的少女劃破厲風行獨享的寧靜,像只麻雀般在他身邊喳呼。厲風行對著小他六、七歲有余的妹妹們十分溺愛寬容,或許是忙得分身乏術,盡不了幾分大哥的義務,因此對于兩位妹子的要求幾乎不曾拒絕過,但這並不表示厲老夫人娘家托孤而來的麗華也能如這般,尤其在他得知當年的事她也參與其中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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