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婦連忙去照顧嬰兒。
陳啟宗一手抱起一個孩子,無限憐惜,一看就知道是個好父親。
樂珠連忙站起來︰「我是順道經過。」
陳啟宗也不想留客,︰「家中雜亂,不好意思。
「改天我會預約,今日實在太過冒昧。」
陳啟宗送她到門口,陳太太抱著嬰兒出來。
那小小嬰兒眼楮都睜不開來,至多十天八天大。
少婦說︰「我剛自醫院出來……」
樂殊問︰「有人幫忙嗎?」
「有,天天下午來。」
樂珠听見她自己老氣橫秋地說︰「要多休息,吃好點。」
非常得體禮貌客氣地,她告辭,留下一大堆精致的糖果餅食。
陳太太笑說︰「你這名學生最可愛了。」
「是,聰明伶俐,又懂得執弟子禮。」
「現在極少學生育這樣懂事。」
「誰說不是。」
樂珠在回程中一直緘默。
車子快到達家門時她才豁然一笑。
冰雪聰明的她忽然看開了一切。
就在該剎那,她忽然看到隔壁車子車頭正冒煙。
不,應該說,車頭蓋內正冒煙。
樂珠連忙響號,大聲對那司機說︰「車頭有事,快停下車察看,打開車蓋時擔心。」
那司機連忙感激地道謝,把車子駛到路邊停住。
樂珠則繼續往前駛。
咦,她怔住了。
怎麼又恢復透視的能力了?
她為之惻然。
當然,已不再戀愛,故此耳聰目明,什麼都看得見听得到。
戀愛中人,對一切都含糊不清。
她甚至沒看出對方是個有家室的人,三個孩子還那麼小。
幸虧陳啟宗不是壞人,沒有利用機會,佔」個無知少女便宜。
其實一定有蛛絲馬跡可尋,他在通訊中曾多次提及家庭,可是樂珠一直以為那是指他與父母兄弟姐妹。
一個人心甘情願要盲的時候真是可以盲得不能再盲。
回到家中,見母親購物回來,一只只盒子擱在桌子上。
樂珠詫異道︰「一連買六雙紅鞋,不嫌膩?」
她可以維持她的異能直到下一次墮入愛河。
預言
慈香在很小很小的時候,陪母親去算命,算命先生看了看她,問︰「太太,替小妹妹算算八字好嗎?」
蔣太太十分詫異,「那樣小的孩子也算得出運程嗎?」
那先生笑,「當然可以,只要有時辰八字,即知命數。」
蔣太太說出年份月份,「小女乃黃昏戍時所生。」
算命先生細細看了看慈香小小面孔,慈香連忙躲到母親身後去。
在算盤上打了半晌,得到一個號碼︰三四一。
慈香看到桌子上有許多小小書本,母親翻開其中一本,找到第三四一條,一看,不禁笑了出來,遞給慈香讀。
慈香約六七歲,已經頗認得幾個字,連忙趨過頭去看,那本小書寫著許多機密,第三四一條下批著︰必嫁李文光。
小慈香不明所以然,「媽媽,何解?」
媽媽笑,「將來你會明白。」
接著,那個鐵算盤又發表了許多其他預言,說慈香聰穎過人,人緣甚佳等等,充滿頌贊之詞,慈香都忘記了,她只記得五個字︰必嫁李文光。
啊對,蔣太太緣何去算命?
因為蔣先生有了外遇。
蔣太太雖然有點妝奩,不愁生活,卻是一個老式婦女,她根深柢固認為生活一切以忍為貴,可以忍耐的話,必須忍耐。
心事悶在心中,絕不張揚,也不同親友申訴,實在無奈,便找人佔卦,看看前程究竟如何。
慈香跟著母親,幾乎走遍全城,稍有名氣的相土都找遍了。
「能回頭嗎?」
「會,他會回頭,最終你倆白頭偕老,其余不是姻緣。」
蔣太太似得到些許安慰,「那麼,他幾時回頭呢?」
相士往往不十分肯定,沉吟半晌,才說︰「還需忍耐,百忍成金,況且,他對你不壞。」
這是真的,蔣某一點劣跡也無,對妻女仍然十分縱容痛惜,有求必應,他只是星期一三五不再回家休息,听說,住在女友家中。
蔣太太從來沒有問過丈夫︰「你在何處?」
這種問題問出口之後,接著無路可走,必須離婚,故此,她不打算問。
這樣大的一件事裝作無事人一般,由此可知是多麼痛苦,蔣太太日漸消瘦。
不幸中的萬幸是,對,還算是萬幸呢,蔣先生的外遇十分守游戲規則,她並無作出任何騷擾性行動。
換句話說,蔣太太從不覺察到這個女子存在。
這已經是好運氣了。
許多原配太太被外邊的女人氣得啼笑皆非。
像阮太太,天天早上會有一個電話把她叫醒︰「老婦,你幾時肯退位讓賢?」
又薛太太一日去喝茶,通丈夫的女友,那年輕女子竟故意走到她那一桌前,挑釁地打了幾個轉。
蔣太太听了這些例子,嚇得背脊涼颼颼,輾轉不安,夜半,趁慈香睡了,哭到天亮。
這些,慈香都知道,點滴都成為慈香童年生活一部份。
時光飛逝,慈香漸漸長大。
她開始勸母親︰「這些年來,江湖術土賺你不少,他們收費實在不便宜,動輒以萬金計。」
「都是神算半仙,預言十分準確。」
「是嗎,」少女慈香笑,「我也懂得推算。」
「記得鐵算盤怎麼說?」
「他說了什麼,我都忘了。」
「必嫁李文光。」
「討厭!」
「說得那麼肯定,必定有原因。」
「李文光是一個很普通的名字。」
「這人出現的話,別忘了告訴媽媽。」
「得了。」
「你不好奇?」
「媽,我根本不相信這些。」
蔣太太苦笑,「將來,你也會相信命運。」
十五歲的慈香忽然像大人一般勸母親︰「媽,要是真正痛苦,不如離開算了。」
蔣太太一怔,知道女兒已經懂事,不禁落下淚來,「慈香,只有你知道媽媽苦處。」
慈香說︰「媽媽,要是早幾年有決定,你生活會好過些。」
蔣太太低頭,「我不會離婚。」
慈香說︰「我會知難而退。」
蔣太太忽然惱怒,「你懂得什麼?」
「我會利用時間學一門手藝,到社會去見人見事──」
蔣太太打斷她︰「別再說下去了。」
可是過了一夭,她又求女兒︰「慈香,有位業余紫微斗數專家,據說很準。」
慈香溫柔地說︰「好,媽,我陪你去。」
心里惻然。
y日,去公司找父親,閑閑談起,「爸,你那女友,究竟長得如何?」
蔣先生嚇一跳,面色一變,但是立刻恢復原狀,平和地說︰「什麼女友,我何來女友?」
慈香不由得佩服父親,但仍然笑嘻嘻,「星期一三五那女友。」
「呵,來,我介紹你認識。」
慈香緊張,是他公司里同事?
誰知蔣先生指著電腦說︰「我做外匯,故此不得不通宵服待這個女友。」
真厲害,推得一干二淨。
「這些年來,你有同母親解釋嗎?」
「有,可是她比較敏感多心,不太接受事實。」
「啊。」
「慈香,你勸勸她。」
「好好好。」
完全不得要領。
蔣太太仍然四處算命,當作嗜好。
一日,相士上下打量慈香,想多做一注生意,這位小姐,「你也算一算?」
慈香笑笑,「不,我不算。」
可是蔣太太,又忙不送報上女兒時辰八字。
慈香沒好氣。
那相士說︰「嗯,聰明伶俐……學業驕人……事業不同凡響……」
蔣太太才不關心這些,「婚姻如何?」
「十分好,夫妻恩愛。」
「我女婿會是個怎麼樣的人?」
那相土忽然說︰「必嫁李文光」
什麼?蔣慈香跳起來。
蔣太太反而輕描淡寫,「是注定的吧?」
「當然,」相士笑嘻嘻,「這樣明顯的事,三元測字也算得出來。」
李文光?
有這麼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