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憔悴三年 第23页

作者:亦舒

少妇连忙去照顾婴儿。

陈启宗一手抱起一个孩子,无限怜惜,一看就知道是个好父亲。

乐珠连忙站起来:“我是顺道经过。”

陈启宗也不想留客,:“家中杂乱,不好意思。

“改天我会预约,今日实在太过冒昧。”

陈启宗送她到门口,陈太太抱著婴儿出来。

那小小婴儿眼睛都睁不开来,至多十天八天大。

少妇说:“我刚自医院出来……”

乐殊问:“有人帮忙吗?”

“有,天天下午来。”

乐珠听见她自己老气横秋地说:“要多休息,吃好点。”

非常得体礼貌客气地,她告辞,留下一大堆精致的糖果饼食。

陈太太笑说:“你这名学生最可爱了。”

“是,聪明伶俐,又懂得执弟子礼。”

“现在极少学生育这样懂事。”

“谁说不是。”

乐珠在回程中一直缄默。

车子快到达家门时她才豁然一笑。

冰雪聪明的她忽然看开了一切。

就在该刹那,她忽然看到隔壁车子车头正冒烟。

不,应该说,车头盖内正冒烟。

乐珠连忙响号,大声对那司机说:“车头有事,快停下车察看,打开车盖时担心。”

那司机连忙感激地道谢,把车子驶到路边停住。

乐珠则继续往前驶。

咦,她怔住了。

怎么又恢复透视的能力了?

她为之恻然。

当然,已不再恋爱,故此耳聪目明,什么都看得见听得到。

恋爱中人,对一切都含糊不清。

她甚至没看出对方是个有家室的人,三个孩子还那么小。

幸亏陈启宗不是坏人,没有利用机会,占”个无知少女便宜。

其实一定有蛛丝马迹可寻,他在通讯中曾多次提及家庭,可是乐珠一直以为那是指他与父母兄弟姐妹。

一个人心甘情愿要盲的时候真是可以盲得不能再盲。

回到家中,见母亲购物回来,一只只盒子搁在桌子上。

乐珠诧异道:“一连买六双红鞋,不嫌腻?”

她可以维持她的异能直到下一次堕入爱河。

预言

慈香在很小很小的时候,陪母亲去算命,算命先生看了看她,问:“太太,替小妹妹算算八字好吗?”

蒋太太十分诧异,“那样小的孩子也算得出运程吗?”

那先生笑,“当然可以,只要有时辰八字,即知命数。”

蒋太太说出年份月份,“小女乃黄昏戍时所生。”

算命先生细细看了看慈香小小面孔,慈香连忙躲到母亲身后去。

在算盘上打了半晌,得到一个号码:三四一。

慈香看到桌子上有许多小小书本,母亲翻开其中一本,找到第三四一条,一看,不禁笑了出来,递给慈香读。

慈香约六七岁,已经颇认得几个字,连忙趋过头去看,那本小书写着许多机密,第三四一条下批着:必嫁李文光。

小慈香不明所以然,“妈妈,何解?”

妈妈笑,“将来你会明白。”

接着,那个铁算盘又发表了许多其他预言,说慈香聪颖过人,人缘甚佳等等,充满颂赞之词,慈香都忘记了,她只记得五个字:必嫁李文光。

啊对,蒋太太缘何去算命?

因为蒋先生有了外遇。

蒋太太虽然有点妆奁,不愁生活,却是一个老式妇女,她根深柢固认为生活一切以忍为贵,可以忍耐的话,必须忍耐。

心事闷在心中,绝不张扬,也不同亲友申诉,实在无奈,便找人占卦,看看前程究竟如何。

慈香跟着母亲,几乎走遍全城,稍有名气的相土都找遍了。

“能回头吗?”

“会,他会回头,最终你俩白头偕老,其余不是姻缘。”

蒋太太似得到些许安慰,“那么,他几时回头呢?”

相士往往不十分肯定,沉吟半晌,才说:“还需忍耐,百忍成金,况且,他对你不坏。”

这是真的,蒋某一点劣迹也无,对妻女仍然十分纵容痛惜,有求必应,他只是星期一三五不再回家休息,听说,住在女友家中。

蒋太太从来没有问过丈夫:“你在何处?”

这种问题问出口之后,接着无路可走,必须离婚,故此,她不打算问。

这样大的一件事装作无事人一般,由此可知是多么痛苦,蒋太太日渐消瘦。

不幸中的万幸是,对,还算是万幸呢,蒋先生的外遇十分守游戏规则,她并无作出任何骚扰性行动。

换句话说,蒋太太从不觉察到这个女子存在。

这已经是好运气了。

许多原配太太被外边的女人气得啼笑皆非。

像阮太太,天天早上会有一个电话把她叫醒:“老妇,你几时肯退位让贤?”

又薛太太一日去喝茶,通丈夫的女友,那年轻女子竟故意走到她那一桌前,挑衅地打了几个转。

蒋太太听了这些例子,吓得背脊凉飕飕,辗转不安,夜半,趁慈香睡了,哭到天亮。

这些,慈香都知道,点滴都成为慈香童年生活一部份。

时光飞逝,慈香渐渐长大。

她开始劝母亲:“这些年来,江湖术土赚你不少,他们收费实在不便宜,动辄以万金计。”

“都是神算半仙,预言十分准确。”

“是吗,”少女慈香笑,“我也懂得推算。”

“记得铁算盘怎么说?”

“他说了什么,我都忘了。”

“必嫁李文光。”

“讨厌!”

“说得那么肯定,必定有原因。”

“李文光是一个很普通的名字。”

“这人出现的话,别忘了告诉妈妈。”

“得了。”

“你不好奇?”

“妈,我根本不相信这些。”

蒋太太苦笑,“将来,你也会相信命运。”

十五岁的慈香忽然像大人一般劝母亲:“妈,要是真正痛苦,不如离开算了。”

蒋太太一怔,知道女儿已经懂事,不禁落下泪来,“慈香,只有你知道妈妈苦处。”

慈香说:“妈妈,要是早几年有决定,你生活会好过些。”

蒋太太低头,“我不会离婚。”

慈香说:“我会知难而退。”

蒋太太忽然恼怒,“你懂得什么?”

“我会利用时间学一门手艺,到社会去见人见事──”

蒋太太打断她:“别再说下去了。”

可是过了一夭,她又求女儿:“慈香,有位业余紫微斗数专家,据说很准。”

慈香温柔地说:“好,妈,我陪你去。”

心里恻然。

y日,去公司找父亲,闲闲谈起,“爸,你那女友,究竟长得如何?”

蒋先生吓一跳,面色一变,但是立刻恢复原状,平和地说:“什么女友,我何来女友?”

慈香不由得佩服父亲,但仍然笑嘻嘻,“星期一三五那女友。”

“呵,来,我介绍你认识。”

慈香紧张,是他公司里同事?

谁知蒋先生指着电脑说:“我做外汇,故此不得不通宵服待这个女友。”

真厉害,推得一干二净。

“这些年来,你有同母亲解释吗?”

“有,可是她比较敏感多心,不太接受事实。”

“啊。”

“慈香,你劝劝她。”

“好好好。”

完全不得要领。

蒋太太仍然四处算命,当作嗜好。

一日,相士上下打量慈香,想多做一注生意,这位小姐,“你也算一算?”

慈香笑笑,“不,我不算。”

可是蒋太太,又忙不送报上女儿时辰八字。

慈香没好气。

那相士说:“嗯,聪明伶俐……学业骄人……事业不同凡响……”

蒋太太才不关心这些,“婚姻如何?”

“十分好,夫妻恩爱。”

“我女婿会是个怎么样的人?”

那相土忽然说:“必嫁李文光”

什么?蒋慈香跳起来。

蒋太太反而轻描淡写,“是注定的吧?”

“当然,”相士笑嘻嘻,“这样明显的事,三元测字也算得出来。”

李文光?

有这么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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