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君樓位處不歸莊最偏遠的角落地帶,平常甚少有人走動,偶爾才有人過來打掃落地樹葉。
當一行人穿過甬道,呈現眼前的是席惜舉劍刺向玉玲瓏。
「住手。」萬俟雋怒喝,瞬間彈指射出隨身暗器。
如小石的暗器不偏不倚的打上席惜持劍的右腕。
席惜吃痛,瞬間松手,沒入玉玲瓏身體一寸的利劍亦跟著落地。
玉玲瓏旋即嚎啕大哭,軟坐在地。
席惜瞪了開始做戲的玉玲瓏一眼,看向站在面前的萬俟雋。
「雋。」他來,她就放心了,可——「你在做什麼?」親眼所見的事,教他想包容也難。
他嚴厲的語氣令席惜錯愕不解,他沒看到她渾身是傷嗎?
「我……」才想開口解釋,萬俟雋卻不給她機會。
「玲瓏犯了什麼錯,需要你動手殺她?」他就他看到的事實問。
「我?」她問的不可思議,究竟是誰要殺誰啊?
「莊主。」玉玲瓏哭著爬到萬俟雋腳邊。「夫人瘋了,她叫小翠和秦嬤嬤誘騙我來……不但想殺我,連可人、可心也不放過。」
「你說謊。」席惜怒斥,想不到她竟反咬她。
「住口。」萬俟雋厲喝。
一旁的人全听傻了,不知孰是孰非。
「住口?你叫我住口?」席惜心寒極了,她努力隱住自己搖搖欲墜的身子,在事情沒有結果前,她不容自己倒下。萬俟雋怒視著她,「不然你要我說什麼,劍在你手中,所有人都目睹你舉劍刺向玲瓏,你還要我說什麼?」
他的吼聲里全是痛,他沒有辦法接受他深愛的女人是個喪心病狂的殺人魔。
他說的是事實,她不想辯,也無心無力去辯,他的不分是非,不問原由,徹底讓她心寒。
「莊主。」一個守衛面色凝重的附在萬俟雋耳旁低語。
听完,萬俟雋痛苦的緊閉了下眼,睜開後是全然的狂怒。
看著守衛將小翠、秦嬤嬤的尸首抬出去,席惜心中滿是對她們兩人的歉疚。
「你這蛇蠍心腸的女人。」他吐出冰語。
席惜錯愕回眸,接收到的不再是她所熟悉的深情,而是透著冰冷,決絕的無情眼眸。
他相信玉玲瓏,而不是她這個妻。
「你相信她所說的?」指著玉玲瓏,席惜奇異的平靜。
萬俟雋一句話也沒說,可看著他的凜冽眼神,道明了一切。
「我懂了,懂了。」她傷心欲絕的閉眼,任淚水滑落,再睜眼,里頭滿是心碎,「你不是無法將感情表達,而是你根本不想、不屑,因為你心中從來沒有我,對我的好僅是你玩弄我的手段。」
席惜不再平靜、不再偽裝不在乎,她交出的心,不但收不回,還讓他踏個粉碎。
眸中閃過痛苦,萬俟雋咬緊牙根,握緊雙拳,一臉不為所動的死盯著全身滿是血跡、面容慘白的她。
他知道她受傷,卻不知傷的重不重,可他不能對她伸出手,不能心軟,不能為了一己之私,而枉顧兩條無辜慘死在她手中的人命。
「為什麼不回答我,啊?你為什麼不反駁我的話?」她失去冷靜的怒喊。
「嫂嫂,你冷靜點,大哥他。」翩翩急哭了,「大哥他不是你講的那樣。」
席惜朝翩翩苦笑,「是不是不重要,我只想知道,你、萬俟雋,要不要听我的解釋?」
萬俟雋緊瞅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想上前,終是忍下,「解釋,也僅是你為自己開罪的辯解。」
辯解!?席惜身子晃了晃,無力的左腳險些支撐不了的令她跌倒。
她努力的穩住身子,縱使踩踏在地上的左腳已痛得令她昏厥。
她拭去臉上已顯可笑的淚,深吸口氣,平靜的問︰「既然你認定人是我殺的,要殺、要剮隨你吧。」
殺她,萬俟雋額上青筋浮現,如果下得了手,他早殺了她,何須等她開口。
「我不會殺你,也不會送你見官……離開,馬上滾出不歸莊。」他心痛的作下決定。
他無法殺她,卻也不能留她,最好的辦法就是命她離開。
「離開。」她笑得極為不在乎,「也就是你要休了我,咱們夫妻情份到此為止?」
萬俟雋避開她冷冷帶恨的眼眸,遲緩的點頭。
席惜笑得了然,心中仍存一絲希望,「毫無轉圈余地?」為什麼在他重傷她的心之後,她還是那麼愛他?
吐出一口憋在心中的郁悶之氣,萬俟雋想也未想地搖頭。
「很好,記住你今天對我所做的一切,如果有朝一日你發現你錯了,我——不會回來。」
「不會有那一天的。」他信誓旦旦的說。
她露出無神的淺笑,「那最好。」遲緩的彎身拾起躺在地上的長劍。
所有人見她拿起劍莫不屏氣凝神以對,只有萬俟雋例外,他不怕她傷著他,就怕她舉劍自刎。
當每個人都嚴陣以待她會有的突發舉動時,席惜卻悲哀的低聲笑了起來。
「何必那麼緊張。」說完,她舉劍削下自己一綹頭發。
每個人都呆了,不明白她的用意,只有萬俟雋知道。他們的夫妻之情就如那斷發一樣——恩斷情絕。
丙然,席惜將握在手中的斷發朝上一拋,「從此你我恩、斷、情、絕。」
說完,她咬著牙,一步一拖的往甬道行去。
發絲飄飛,萬俟雋怔然而望,不由自主的伸手接下飄落在眼前的發絲,緊握在掌中。
他的妻啊——???
時光飛逝,轉眼過了八個月。
八個月的時間,可以讓人改變,更可以發現事實。
萬俟雋站在窗前,仰望窗外白雲,而後,他緩緩回身,看著貼了滿室的她。
惜惜,你在哪兒,可知我在找你?
痛苦的閉上眼,腦中不期然的浮上她離去前決絕的話——記住你今天對我所做的一切,如果有朝一日你發現你錯了,我不會回來。
眼里滿是痛,滿是自己在無知下傷她太重的痛。
他愛她,卻傷得她幾乎體無完膚,他怎會這麼該死。
萬俟雋心里滿是懊悔,其實,在席惜離莊的第二天,真相就大白了,是撞到地面昏厥的可心醒來澄清一切,可太晚了。
他派人找,派出一批又一批的人搜尋她,可隨著日子一天一天過,他在一次次期待,卻每回落空下,熬了八個月。
八個月,不長,他卻度日如年。
惜惜,萬俟雋深情的撫著手中他親筆所繪的畫像,痴戀著她嬌媚容顏。
陷在回憶中,萬俟雋沒發現雷傲帶了個書卷氣極濃的男子進來。
「大哥。」娶了彩蝶後,雷傲也改了口,「藥仙來了。」
萬俟雋像沒听見般,久久才抬眼,「好久不見。」
萬俟雋那為愛憔悴,失魂落魄的模樣,教藥仙看了猛搖頭。
「你真愛慘她了是不?」藥仙斯文的臉上露著些許詫異。
萬俟雋起先是默認苦笑,瞬間,像是意識到什麼似的眸中透著喜光。
「藥仙,她在哪兒?」他激動不己的捉住藥仙的臂膀。
藥仙嘴才張,一道嬌冷怒斥響起。「死呆子,你要敢說,老娘就放那條七彩毒蛇毒死你。」
藥仙無奈地對著萬俟雋笑了笑,看向心愛的妻子毒仙娘子,「你怎知我在這兒!」
「用想也知道。」毒仙年紀雖小,講話又粗俗,可使毒功夫無人能及。
妻子粗俗的言語,藥仙早習慣了,根本不當一回事,只是,「夠了,你沒看到萬俟兄受情折磨嗎?」
「夠你個屁,他就是死,也是活該,誰叫他眼瞎心盲,不信任自己的妻子。」
怒聲斥責藥仙,毒仙走到萬俟雋面前,縴指直戳,「你這沒心沒肝沒肺的男人,你知不知道,你當初做的有多絕?你懷疑她沒關系,可你千不該萬不該將身受重傷的她趕出莊,你知不知道,當我們看她昏倒在路邊時,她只剩一口氣,要不是她生命力奇強,早掛了,你又知不知道,我和那死呆子花了多少時間,用了多少珍奇藥材才救回了她的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