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霧影神色陰郁,抱著渾身是血的海晴動也不動地定在那,只有那雙燃著濤天怒焰的紫楮泄露出他此時欲殺人的情緒。
三個女人被他眸中冷冽的恨意嚇得倒退。
然水霧影僅是看了龍炎星、覺颯夜和閻皓月一眼,便舉步繞過他們往樓上而去。
龍炎星三人都明白他那一眼的意思,遂互相對望一眼而後追上,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樓梯,余下的人才自驚嚇中回神。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她怎麼……怎會傷成這樣……」她答應過她們絕不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的。
葉觀雲捂著顫抖的唇,心里的不安全化做愧責的淚水。
百里霏霏完全傻住了,刷白的唇瓣一張一合地喃念,「她死了、她死了……」
幾乎念在嘴里的話卻還是讓站在她身側的星辰听見了。
「她沒死。」她低喃了句,而後像是要安慰自己的心地嚷叫,「她沒死、她沒死!」
「閉嘴!」程拓吼道。
那一幕太叫他震撼,他已經夠煩亂了,她們還不知節制地鬼吼鬼叫。
「別在那死不死的!」他擰眉低斥,「要真死了,你們三人就準備陪葬吧!」
他的斥責像空氣般,傳不進傻了的三個女子耳中。
「她沒死對不對?」百里霏霏面色蒼白,神情呆滯地轉頭看著程拓。
程拓閉了閉眼,「對」。要真死了,影就不會抱著海晴上樓,而是先殺了她們。
「她不會死!」星辰瞠眼怒喊,隨即搖著百里霏霏的肩,「她不會死,他們會救她的!」
百里霏霏任她搖著,淚花四飛。
「星辰,住手,你快搖散她了。」葉觀雲上前用力捉住喪失理智的星辰,阻止她粗暴的行為。
著急的聲音喚回她的理智,星辰如被燙到似的猛然停手,一臉歉疚地看著百里霏霏。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克制的淚水終于忍不住的滑下臉龐。
她不是存心要那麼對百里霏霏,她只是太擔心,只是想尋求一些支持、一些認同。
百里霏霏無心去計較的輕搖頭,整顆心全隨著水霧影而離去,系在海晴身上,朦朦淚水直達樓梯,好一會才轉看葉觀雲和星辰。
「我們害了她,是不是?」百里霏霏自責。如果不是她們自作聰明,海晴不會受傷。
「是啊,我們害了她,星說得對,在不了解事情真相前,我們不該只憑私心就貿然地幫她。」葉觀雲難過的數度哽咽,是她們的私心害慘了她。
看她們自責地猛掉淚,程拓也不好再數落。
「你們也別哭了,有他們在,海晴會沒事的。」他相信就算海晴真斷了氣,水霧影也會追到地府要回她的魂。
「是啊!有他們,他們絕不可能讓她死。」百里霏霏要笑不笑地安慰著,不是她不信任他們的能力,而是海晴所受的傷有些超乎所想,方才,她還看到海晴的傷處不斷地涌出鮮血。
「你們在這兒也幫不上忙,不如先去準備些吃的。」就算大伙兒嚇飽了,那自鬼門關前回來的人一定會餓。
三個女人看看他,點點頭,邊拭淚邊往外走。
約莫二十分鐘,一鍋熱騰騰的稀飯和一碟碟的小菜已在餐桌上,然,樓上仍毫無動靜。
四人等得心急如焚,站在樓梯處焦慮的直視,就盼轉角處能出現個身影以解他們的憂慮。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桌上的熱粥不再冒出白煙,樓上依然毫無動靜。
四人急了,擔心地想不顧一切上樓探看分明,卻又不敢上去,就怕擾了正在進行中的療程,無奈地只能在樓梯口團團轉,干著急。
不知又過了多久,轉身處終于出現一抹影子。
覺颯夜一臉疲倦的步下樓,葉觀雲連忙迎上急問︰「怎樣了?她沒事吧?」
覺颯夜沒回答,微掀動唇角,緊緊地擁住她,「回去吧!」不給葉觀雲抗議的機會,他強橫地硬攬著她走。
魚貫而下的閻皓月亦是同樣的神色和動作。
而龍炎星在半拖著百里霏霏走到門口處時停了下來。
他回頭對著一臉有點莫名又放心的程拓說︰「拓,你也回你的屋子去。」
留在這兒不但多余還打擾,樓上那兩個目前最需要的是安靜獨處。
程拓呆了呆,揚起輕笑,「要不要把海旭一塊帶走?」
龍炎星微愕,聳聳肩,「隨你。」
海旭是海晴的弟弟,就算不小心去打擾了,水霧影也不會對他怎樣。
看著合上的大門,程拓左思右想,決定還是把海旭抱到他屋子,不是怕水霧影對他怎樣,而是怕水霧影忘了海旭的存在。
轉身上樓,在經過水霧影房前時,程拓躊躇了好一會,最後禁不住滿心的好奇和對海晴的關心,他輕輕地扭開門把——
由門縫里覷見一抹在黑暗中仍能清楚感受到深濃悲痛的背影,只消一眼,程拓便合上門,轉身去海旭的房間。
那種為愛而痛的感覺令他憶起自己幾乎遺忘的過去。
第九章
水霧影一臉疲憊的坐在床沿。
為了救她,他消耗太多靈力,照理說,他該合上眼,好好睡上一覺,可他睡不著,身體也許疲倦,但心卻清醒無比。
凝睇床上那張雪白如紙,毫無生氣的睡顏,他的心就無法抑制的揪緊、泛疼,她讓他嘗足了何謂心如刀割、何謂痛徹心扉,幾度欲輕撫她膚頰的手也因顫抖而作罷。
他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怕什麼?明明已救活了她,可他就是無法抑止心底那股莫名的慌怕。
從未否認愛她,卻不知愛得如此濃烈,深濃到當他以為失去她時崩潰得幾乎想毀掉這個空間。
那一刻,就在他趕到見她如破布女圭女圭般墜下樓時,他真的以為自己來遲了,雖知她是天珠新娘,有天珠護體,沒那麼容易就斷了氣,離了魂,可那一剎那,他深刻感受到由心瞬間爆發的撕心裂肺,撕扯得他幾乎發狂。
那痛,他一輩子無法忘懷,也無力再承受。
一直以為只女人才會為愛而痛,為愛而落淚,到此刻他才知錯得離譜又愚蠢。
愛,不分老少,無關性別,只要動了心,念了情,就會在愛恨嗔痴中浮沉,的奴隸。
自己曾笑龍炎星三人愛得痴、愛得狂,而如今,他才深刻領悟,那非關痴、非關狂,而是一份已入了骨、進了髓的愛。
一度以為失去她,卻沒有,那種失而復得的情緒轉化,快得讓他無法思考。
直到確定她的心仍微微跳動著,他欣喜得無法自己也才發現,從未酸熱的眼眶早已濕濡,雖無豆大的水珠直滾而下,但亦無法否認那是淚。
想到自己的男兒淚,水霧彩微哂,暗慶當時無人隨行,當然,他也不會讓她知道他為了她落淚。
不是怕讓她知道自己用情已深,而是不想她自責。
眨了眨已然酸澀的眼,水霧影再次伸出手,或許激動的心已平復,驚嚇的魂已歸位,他的手已不再抖,于是他輕柔的撫上她無一絲血色的膚頰。
指尖傳來她的冰涼令他舒緩的眉心再次蹙緊,水霧影看著望著,心揪著疼著,一股莫名的沖動使他想搖醒她。
失血過多的她蒼白得像鬼,虛弱的吐息令人錯以為躺在眼前的僅是一具尸體。
他寧願她像個小媳婦,用委屈的眼神看他,也不願她虛弱到無力睜開眼瞼。
平復的心情再起波瀾,撫頰的指已留戀在她抿直的唇瓣上。
當得知她溜出門時,他除了擔心就是生氣,氣她不信任他,那時他曾立誓若找到她定會先揍她的小以宣泄怒氣和懲罰,可見到她的那一刻,什麼氣都沒了,他只想殺人,殺了那三個好事的女人,殺那膽敢傷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