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個不由得羨慕起司徒晴來了。
雪個上了文右瑜的繡樓。說是有人仰慕她的刺繡,想來看她是怎樣的人?
看到她的人,很少有不失望的。她推開珠簾,繞過屏風,看到了一名女子倚著繡架,臉朝向窗。這名女子有著弧度柔美的額與頰,濃密的黑發,雖只看到她的側面。雪個想,她的正面必是美麗的。
「右瑜,左烈最近在忙些什麼?」女子說話了。
會問起文左烈的女人……雪個猜想,她是司徒晴。
「嘿……想知道?拿情報來換。」文右瑜笑吟吟地說。
「你危險了,我哥每天一張開眼,就往客棧跑,他說他戀愛了,愛上一個叫佟雪個的外地女子。」司徒晴沒回過頭,依然看著窗外。
司徒羽愛上她!雪個柳眉凝聚,哪有可能?她跟司徒羽只有一面之緣,他就愛上她,他根本還不認識她這個人啊!
她想,會一見傾心的男子,必是一個多情男子。
「我就知道他被佟雪個迷住了。」文右瑜氣咻咻地說。
「你還沒回答我問的事?」司徒晴側過身。
實在是位絕色美人啊!雙眼大大長長的,顧盼生波,隱含一份情意,粉女敕瓜子臉,配以玉石般高挺卻不失柔美的鼻子,帶笑含春的朱唇總是紅潤的。
以她的姿色、家世,和文左烈是多麼相配,堪稱一對璧人。雪個突然覺得有一股特別的情緒,在心中波動,這對她是全然陌生的情緒。
這是酸楚的嫉妒。
「沒心情說了。」文右瑜沒好氣地說。司徒晴永遠只關心自己的事,不管旁人的心情是否低落。
「好小泵,快告訴我嘛。」司徒晴蓮步輕移,走到文右瑜身旁。
「我就好心地告訴你一個壞消息。」文右瑜一臉悲憫。
「壞消息?」司徒晴錯愕地問。
「我哥跟你哥一樣,也愛上了佟雪個。像我哥那種人,一旦愛上,很有可能就不顧一切——」文右瑜故意危言聳听,巴不得氣死司徒晴。
雪個震驚了,一下子听到兩個看起來都不錯的男子喜歡她,教她怎能不震驚?不過,她對司徒羽的感覺好像沒比對文左烈來得強烈……
「他告訴你他愛上那個女人?」司徒晴花容失色了。她有一種天塌下來的感覺。
她和文左烈都快成親了,怎麼會在這個時候跑來一個程咬金。
「他沒說。不過,他也是每天往客棧跑,起初,我以為他是有什麼朋友來了,後來,我才知道他是去找佟雪個的。」文右瑜翻了翻白眼,「那個佟雪個,我看過,大美人一個,你我都比不上。」
「一個女子拋頭露臉,又到處勾搭男人,還會是什麼好人家小姐,說不定她是窯子里的煙花女。」司徒晴憤憤地說,「只有這種女人,才懂得男人心理。」
「你怎麼可以把司徒大哥跟我哥想成沒水準的男人,他們怎麼可能看上那種女人,佟雪個,她美得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文右瑜雙眸流露一片激賞,「她是我看過最美、最有靈性的姑娘。」
文姑娘把她說得太好了。雪個心生赧然,她哪有那麼清麗絕美!
「听你這麼說,你好像對她沒一點醋意,不怕我哥娶她進門。」
「我當然不希望司徒大哥娶她,可是,她的確是美,我不能騙自己。」
文姑娘很喜歡司徒公子,雪個暗下決定,她要幫右瑜美夢成真。
有機會,她要向司徒公子說明白,請他不要喜歡她,留意身邊的人。
至於,文左烈……她好像大方不起來……
司徒晴咬了咬下唇,「我得設法讓佟雪個離開臨淄。」她和文左烈的婚事,雖已成定局,但她和文左烈一起長大,他的個性她很清楚,脾氣拗又固執,有時,連文伯伯也拿他沒轍。他要是想毀婚,非娶那個佟雪個時,他會不惜和家人決裂,也不顧兩家的交情,而她的傷心欲絕,他更是不在乎。
她自始至終都清楚,文左烈沒受過她,娶她不過是順長輩的意。原先,她不在意,因為她愛他,而他沒有看過別的女人一眼,她也就沒什麼好擔心,他終究會是她的。她想,婚後,她可以用柔情去打動他的無情,教他什麼是情、什麼是愛;可是,現在,跑來一個野女人,想奪走她的一切。
她不會拱手讓出她的幸福!
「你想怎樣?」文右瑜說。好可怕,司徒姊的臉都扭曲了。
「我是不反對你哥三妻四妾,你不也是如夫人生的,男人嘛,這是很正常的事。」司徒晴整了整臉色。她要是進了文家的門,文左烈就別想三心二意。
听到司徒晴那麼大方,雪個心里亂成一團。自己成了破壞人家感情的第三者。
「看不出你這麼賢慧。」文右瑜諷刺。又不是不認識,還要裝蒜。
全臨淄城都知道,司徒家絕不錄用俏麗的小婢女,因為司徒晴怕死這些小泵娘會勾引她爹,給她生個妹妹爭寵。她防她爹出軌像防賊一樣,何況是自己未來的夫婿。
「不跟你說這些了。」司徒晴瞥了雪個一眼,你是小雪?」長得真安全。
小雪大概是司徒晴在封勝世家看的最順眼的婢女。文右瑜心想。
司徒晴拿出一塊錦布,「小雪,百鳥朝鳳能在我大喜之日繡好嗎?」那是她洞房花燭夜要蓋的喜被。
「小雪每天忙得半死,你可以找繡工做。」文右瑜反對。她好像是文家的媳婦了,老使喚文家的奴婢為她做事。
「我問她,又不是問你。」司徒晴任性地說。
「講講理,小雪要燒菜,還要伺候老女乃女乃,哪有時間管你的事。」
「她可以在老夫人睡覺的時候繡。」
「拜托,百鳥朝鳳多難繡,你這不是要小雪晚上都不要睡了。」
「我不管!」司徒晴厲聲說,「听到沒?三十天內繡好,不然有你好受。」
雪個怔怔地看著司徒晴。好個嬌縱的千金小姐。
她同情起文左烈。
晚飯後,天氣稍微悶熱,雕花窗牖敞開,卻有紗窗隔著;外頭人聲嘈雜,文姑娘和一群丫環在撲流螢。雪個一直默默地站在老夫人身後,目光不是看著坐在老夫人身側的文左烈,就是盯著鞋尖前的地面。她心里想著文右瑜和司徒晴的對話,一片心都在文左烈的身上;有時想到和文左烈出雙入對,儼然一對情侶的樣子,便有無限的興奮,心跳臉熱,自覺忸怩,卻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縈繞不去。
情愛是什麼?她不懂。
但,她堅信,想一個男人會想到臉紅心跳,大概離喜歡上他不遠了。
問題是︰她可以喜歡他嗎?
他有婚約了,她也不是來談戀愛的,她是來偷他家金雞箏的。所以,她不可以再多喜歡他一點。她替自己找到答案。雖然心里有絲痛楚,但已無關緊要了;她說服了自己,告訴自己可以忘卻這段還沒發生的情。
「女乃女乃,好無聊喲。」文右瑜跑了進來。
「叫司徒小子來,你就不會喊無聊了。」老夫人慈藹地笑。孫女的心事,她怎會不知,只是那個愣小子,卻始終把右瑜當妹妹看。
唉,她總不能在那愣小子的脖子上架把刀,逼他娶右瑜。
「女乃女乃,不來了。」文右瑜面頰緋紅。
「左烈,好久沒听你吹笛了。」老夫人看了他一眼。這孩子最近也不對勁,老是魂不守舍的,敢情是春天到了。
「唔,好……」文左烈應了聲。那個人盤據了他整個心。
「好什麼?」老夫人忍不住嘀咕起來,「不知淨在想什麼?」
文左烈一臉尷尬,「女乃女乃。」
「女乃女乃,我知道哥在想什麼?」文右瑜嬌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