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達對你太惡劣了嗎?」
「也不能這麼說,只最——」她停了停,沉思地咬了咬下嘴唇,想找個適當的方式解釋這情形,「當我每天都必須面對他時,還想要將過去遺忘,實在不容易。」
「真奇怪,他竟然會親自來萬隆市做交接工作。」蘇卡洛在經過另一段沉默後說︰「照理,他應該派一位資深的主管來就行了。」
「知道卡達的人,就不會驚訝于他這種舉動。」她暗帶著譏諷地說︰「他過分自大、自以為是。以為沒有人有能力成功地參予此事。」她抬頭遇到蘇卡洛穩定的眼光,突然為自己的托辭感到羞愧。「不過也不完全正確……」
「那應該是怎麼樣的情形呢?」
芬娜將編織放在一邊,不安地踱著方步,最後停留在窗戶邊,凝望珊瑚礁後面被燈光照耀得閃閃發亮的漣漪。然後轉身向蘇卡洛說︰「確實,卡達絕對不是那種坐在後面指揮別人做事的人︰雖然他身為印通木材公司的總裁,但他對于公司內任何一項正在進行的計劃,都保持相當積極的態度。」
「你把他說得頗有人性的嘛!」
蘇卡洛皺了皺眉,放下煙斗。當芬娜經過他的椅邊時,他捉住了她的手腕。「別讓他再傷害到你好嗎?芬娜。」
她吃驚地低下頭,看到他那雙沉穩的灰眼中。有著深沉的關懷。
「我曾經做過一次傻瓜,但我不會再走上這條路的。」
淺淺的微笑浮現在他松懈的臉上,「很高興听你這麼說。」
芬娜向他笑了笑,但當她抽開蘇卡洛握緊的手時,她忽然產生了一種自己不願會分析的心理。「我來弄點喝的東西,蘇卡洛,然後你就得定了,明天我會相當累所以想早點睡。」
蘇卡洛走後,她緊張的心情才松弛下來,此時她又想起剛剛曾說過的話,發現自己必須再一次面對這被自已捏得粉碎的事實。「我不打算再走上同一條路。」這是她曾經說的,但像個傻瓜一般,她已準備好重新踏進這條明知不該進入的陷井里了。
那些卡達要見的工人,如同一條穩定的河川,已來來去去地走了一整個上午了,當她引領他們進入卡達的辦公室時,那害怕與懷疑的神色都刻在他們的臉上;但好像有奇跡似的,當他們出來時,臉上竟都堆滿了解月兌的笑容。
送走最後一名工人後,她正想轉身回座位,卻發現卡達站在她的桌子旁邊,眼楮緊盯著她縴柔的嬌軀,她不自主地心顫不已。
「我猜他們都可留下了吧?」她不安地問。
「的確如此。」他肯定的說,看來這件事情已經結束了。她不得不懷疑她上次的據理力爭是否多少對卡達發生某些影響?「別荒謬了,卡達永遠不會听你的。」她暗罵自己,否定了剛剛的幻想。
在這禮拜之中,芬娜根本沒有時間想別的事,並不是因為與卡達在一起工作而打擾她,而是整個重新整理檔案系統的事,佔據了她整個午餐時間。而且五點下班之後,還得額外加班—、兩小時。
星期五中午,他又準備利用中午時間工作。
「將這些文件的日期依先後順序建立到新檔案里。」
「如果我們能完成這一組,那就幾乎完成整個體系了。」他想繼續說。但電話響了。她已經把它投過去了。所以鈴聲正刺耳地在卡達桌上響著,他粗暴地回話,然後將听筒伸向她。「你的!」
「我是芬娜。」她皺著眉頭說,但當她听到那頭傳來蘇卡洛的聲音時,眉頭就展開了。
「哈羅,陌生人,我已經整整一個星期沒看見你了。怎麼樣,今天要不要與我一起吃午餐?」
「我恐怕不行。」她回道,注意到卡達向後坐在椅子上,點燃了香煙,緊緊盯她看。
「有何不可?一起去吧!」蘇卡洛要求說。
「也許得找其他的時間。」她回答之後,他們之間停頓了一下,然後蘇卡洛似乎意會出情況。
「我猜卡達在你辦公室吧?」她內心松了口氣。
「對了。」
「他要你午餐時間也工作嗎?」
「是的。」
「他的聲音听起來像個奴隸監管員。」听到蘇卡洛的話,她抑制了想爆笑出聲的沖動。
「也不真的是如此。」
「你應該有午休的時間呀!」
「是的,我知道。」
「那你為什麼不堅持?」他的聲音暗示著生氣的意味,他們之間又停了一下。此時卡達帶著嚴厲的表情,從桌子那邊看到她這邊來。
「好吧。」蘇卡洛長嘆了一聲,了解她不尋常的沉默,「讓我來安排晚餐,七點半,你可以嗎?」
「我認為可以。」她小心地說︰「到時見了,謝謝你,蘇卡洛。」她回答,等對方掛上電話後,她放下听筒。
「那是你男朋友嗎?」卡達嘲笑地詢問。
「蘇卡洛是個非常好的朋友,但不是你想的那種。」她冷靜地回答,反抗的眼神迎向他的眼楮。
「你認識他多久?」
「好幾年了。」
「我想他在銀行里一定有很多錢。」卡達譏諷地論斷。「你一定是偷偷接近他的。」他無情地嘲笑著。
「那不關你的事!」
「我贊成。」他唐突地說,將手里剛點燃的煙捻熄,「將這些文件入檔好嗎?」
她沒有再說話,順從地做他所指定的每一件事,整個下午就在沉默的氣氛中結束。
下班時,她愉快地回到家里準備。當她與蘇卡洛吃過晚飯後,不禁覺得一星期緊繃的神經輕松了不少。
星期六早餐後,她精神很好地出門散步,走了很長的一段。
冷冽的秋風掃過臉頰,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抬頭看看聚在身後的雲,她頭也不回地繼續往前走。「今天可能會下雨,除非風向改變。」她無意識地想著。她將手插入上衣口袋,低頭迎向漸漸增強的風,繼續沉思地走著。她沒察覺到一輛白色保時捷車從她身旁經過,而且在她面前幾哩突然停下來,她也沒看到一個男人從車內出來,一直走到她跟前。
「卡達!」她氣喘吁吁地叫了出來,看見他穿了件絲上衣,以及褪了色的斜紋布褲。風將他的頭發吹到額前,使他看起來年輕了些,不再那麼可怕了。但當她發現他眼里那抹慣有的鄙視,內心不覺提高了警覺。
她的身體在他定定的注視下,仍漸漸溫熱送來,血液流動的速度也加快了些。突然,卡達拉著她,她發覺自己對他所放發出的磁力,竟是那麼難以抗拒。她掙扎地想使自己解放出來。
「你要干什麼?」她生氣地問,想到他自己曾建議在辦公室以外的時間互不打擾,于是又說︰「我們何不假裝沒看到對方,各走各的。」
「想這樣做都已經太晚了。」他唐突地說完,即打開車門。「進去!」他臉上的表情是那麼難以捉模。
她向後退一步說︰「我不認為——」他嚴厲的表情使她害怕得不住後退,他則粗魯地抓住她的手臂,用力將她推進前座,然後自己坐進駕駛座。當他高大的身軀滑進駕駛座並轉動鑰匙、啟動引擎時,她急急忙忙地問︰「你要帶我去哪兒?」
「你很快就會知道。」這是她唯一得到的答案,在他壓抑憤怒的情緒下,芬娜已不敢再多問。她在車內有限的空間下,盡量與卡達保持最大的距離,她安靜地凝視著窗外,一種窒息的感覺正緊緊攫住她的胸部。
卡達停車的位置,幾乎就是芬娜與他父親第一次見面時的那個地方,此地是一條平凡的鄉村道路,但芬娜發覺自己此刻已被陷入一片盲目的混亂里,無心再欣賞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