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皇令擺明了就是告訴朱縋,想娶回族族長之女為妃——絕不可能。
看著皇榜上的字字句句,朱縋氣得手指發抖。
早就料到皇上不會同意他娶海晌禮,所以他才敢放出這話。可若是皇上明下折子訓斥,他還好反駁,好與之抗衡。可現在皇上根本只字未同他說,反倒扮好心要給他娶妻,叫他說什麼都不是。
四哥啊四哥,你真是好計謀啊!
他冷笑陣陣,孫將兒看著心里發慌,她生怕朱縋一氣之下做出非常之舉,忙不迭地勸道︰「王爺,你斷了這條心吧!天底下好女子那麼多,何苦要痴纏于那個回族女子呢?」
孫將兒死勸,可朱縋听在耳朵里,卻似她字字句句都在為皇上考慮。他不覺氣上心頭,「我堂堂慶王,連娶個自己喜歡的女子為妻都不可,這王爺當得還有什麼意思?皇上若是不讓我順著自己的心意娶了海晌禮,大不了這個王爺我不當了。了不起,我入回族,做回民,圖個逍遙自在,也省了皇上時時刻刻將西北之地惦記于胸。」
才幾日的工夫,他怎麼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孫將兒拉住朱縋的手,只差沒求他了,「我知道你只是在跟我生氣,可你不要拿你自己的命跟我生氣,好不好?」
「你——皇上派到我身邊的密探,現在是在為我的安危考慮嗎?」連他自己都覺得好笑。
孫將兒知道,近來皇上的一系列舉措讓他正處在氣頭上,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她唯有自己去想法子。
不等她想好主意,皇上的主意已定。
大慈帶回了皇上的密折給孫將兒,她打開來看,密折上說一旦朱縋放棄親王餃入回族,娶海晌禮,就以悖逆祖宗,辱沒皇室為罪名,將其誅殺。
誅殺!
孫將兒捏著密折跌坐在圈椅里,心神恍惚全無了主意。
這次皇上四哥是要動真格了,可是以朱縋現在的一意孤行,孫將兒知道說什麼都沒用,可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朱縋走入萬劫不復的境地,怎麼辦?怎麼辦?她能怎麼辦?
她正愁眉不展,府里的大管事拿著一張禮單匆匆地走了來,「將兒姑娘,這是下聘的禮單,王爺讓我拿給你瞧瞧,看還有什麼缺少的,好趕緊補上。」
下聘?都到了這當口,他還惦著給海晌禮下聘,難道他真的愛她愛到可以不顧慶王府上百條的性命嗎?連她……也不顧了嗎?
他可以因為恨不顧她,可她不能不顧他啊!三年來日日相處得貼心,她怎麼可能視他如過路?
「大管事,禮單我先留下來看,你先出去吧!」
大管事欲走還留,欠著身在孫將兒耳邊咕噥著︰「咱們王爺這回可真是動了真情,連皇令都不顧了,這樣下去可怎麼是好啊?就算沒有皇令在身,堂堂慶王爺娶一個回回,這傳出去也不好听啊!要是將兒姑娘能做慶王妃那就不同了,姑娘你不僅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而且三年來把府里上下打理得妥妥當當,無人不服。我列聘禮單子的時候,府里的一眾丫鬟小廝都以為王爺終于要娶姑娘你……」
「大管事,你先請回吧!」
孫將兒一句話將大管事給支走了,她知道他想說什麼,也知道他的深意。若是幾月前,她還有信心會成為慶王妃,可事到如今朱縋對她怕是恨之入骨,怎麼可能願意娶她呢?
難道要她眼睜睜地看著海晌禮成為他的妻?
她做不到,那湮滅的又豈止是他的性命。
「大管事,」她遙遙地吩咐著,「替我備盅湯,待會兒我親自端給王爺。」
這還不是小事一樁,大管事應了,這便去準備。
孫將兒折身回了房,端坐在銅鏡前,望著鏡中的自己,她仔細地梳妝起來。掬一把月,挽一彎霜,她要裝扮出最美最精致的自己。
原來,美麗竟短得只有這麼一瞬。
大管事的湯盅早早備下,如尋常一般,她親自端著湯盅進了他的房。他正在把玩著一塊什麼石頭,遠遠的,她看不清楚。見她來了,他忙將那東西收進懷袖之中,冷著臉道︰「有事嗎?」
「見你晚上沒怎麼吃東西,遂炖了盅湯給你,吃點吧!」
「你放著吧!」以他現在的心情,實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才好。他不想對著她說出更多難听的話,所以他們之間……還是不見得好,不見得好。
深知他的心思,孫將兒還拿住他了,「你喝吧!喝完了這湯,我二話不說就走。」
為了把她打發走,朱縋無奈地端起湯盅,當著她的面喝個干淨。推開空空的湯盅,他不耐煩地催促︰「現在,你可以走了吧?」
如他所願,孫將兒走到門邊,卻不是出去,而是將門拴上。
朱縋心中生疑,「你這是做什麼?」
沒等她回答,他已經覺察出不對勁了,模模自己發燙的臉,又擦了擦自己額頭上不斷冒出的汗珠,他熱得只想跳進冷水里換回些清醒。
不對,不對啊!難道是這湯?
「你……」
他正要發問,卻見她立在他的面前,一件件月兌盡身上的衣衫,她的解釋只有一句,「我在湯里下了合歡散。」
美麗僅有一線,她所要的,不過是他一生的珍視。
第五章慶王正妃(1)
天未明,朱縋便幽幽轉醒,睜開眼在見到孫將兒的睡顏之後,昨夜的種種立時沖上心頭——天殺的,她居然對他下藥?
為了成全她的主子,她身為一介女子居然都肯獻身于他了。
這種忠誠的下屬,皇上四哥你是用什麼換來的?為什麼他用盡三年的真心,也換不到她的回眸呢?
朱縋怒上心頭,也不管她甜美的睡容是如何讓他為之動容,狠心地動手將她推醒。
「孫將兒,你居然向我下藥?」
孫將兒的記憶還停留在昨夜的溫情當中,一時間尚且緩不過神來,朱縋卻以為她是在裝傻充愣,更是火上心頭。
「告訴我,你到底有什麼目的?幫助你主子,不讓我娶海晌禮,不讓我有機會勾結異族,這就是你的目的,對不對?可為了你的主子,你不也至于下賤到主動送上我的床吧?」
什麼?他在說些什麼?為什麼她完全听不懂,卻覺得胸口一陣陣地抽痛呢?
「朱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這樣做完全是為了……」
「為了皇上嘛!為了你的主子嘛!為了他,你什麼都肯做,即使是把自己給我?」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孫將兒的心在一陣陣地吶喊,可她喊什麼?她能告訴他什麼?她能告訴他,我和皇上不是你想象中的關系,我和他其實是……
不,不能!
她不能告訴他,她一直在做的是救他,若是把那個秘密告訴他,就等于把慶王府百余口的性命交到了皇上的刀下。
生死離別她見得太多了,至親又如何?在權力面前即使是母子又怎樣?還不是一個死字了結。
她失去得已經太多太多了,再不要叫他付出代價。
她只求他回頭看看她,看看她的真心。
「朱縋,你不要被一時之氣沖昏了頭腦,昨夜……昨夜雖然是我對你下了藥,可你對我很溫柔,你還記得嗎?你說……你說你得到了這世間最珍貴的寶物,你說……你說你會一輩子珍視我,你說……你說你會……」
「男人被下了藥,在床上說的話還能做數嗎?」朱縋嗤笑,「別說是你,任何一個女人,就算是世上最下作的妓女昨夜在我被下了藥的情況下,我也會把她當成公主的。」
這句話徹徹底底打垮孫將兒最後一道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