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品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半拖著將他帶離,他一雙手只顧著兒子,沒留神巴掌大的小女兒居然沖到白須老頭面前。
「小丫頭,你瞪著我干嗎?」這小丫頭眼楮骨碌碌亂轉,一副鬼靈精的樣子。
「我要干一件事。」珠珠昂著頭扁著嘴瞧著他,趁其不備用力躥高,然後……重重降落在白須老頭的腳背上。
「啊——」白須老頭痛得哇哇大叫,一手捂著受傷的腳背,一手想要捉住那個搗蛋鬼,珠珠才不會笨得等他來抓呢!
一溜煙,早飛奔回爹的懷抱了。
耙欺負她哥哥,侮辱她娘親,真是不知死活!
回到青廬,修竹一抽一泣地哭著,駱品拿著浸過井水的手巾幫他敷臉,還是安撫不了他的情緒。一個老人家下手可真重,兒子的臉上留著淡淡的青紫,「痛嗎?」
修竹要面子地搖搖頭,駱品笑他,「不痛?那你哭什麼?」
「他們說娘是暴君!」修竹為娘鳴不平。
從前斜日總說他執著,如今駱品學會了不在乎,兒子倒較起真來,「別人怎麼說是別人的事,如果今天你娘听到這一切,絕對不會跟人家起沖突。」她向來不在乎別人怎麼說她,你要問她,她會說︰愛怎麼說怎麼說,我才懶得理呢!
「可是我不能允許別人那樣侮辱我娘!」修竹像個小小男子漢,護衛起自己的家人來。
駱品眉頭一皺,他最擔心的就是這點,將珠珠抱到自己腿上坐好,他拉過兒子,有些事該讓他們明白,「下次記住了,在外人面前千萬不要說你們的娘是斜日女主,知道嗎?」
「為什麼?」珠珠不懂,她的娘就是斜日女主,是統治這個國家的主人,是好偉大好偉大的人,為什麼不能讓外人知道呢?
原因太過復雜,為了兩個孩子的安危,也為了她能夠在宮中安心理政,他和孩子們都不該跟當今的斜日女主有所牽扯。
「總之,按爹說的去做就好了,你們娘走的時候不是要你們听爹的話嗎!」說不出個所以然就用做爹的權威壓人,這是駱品常用的手段。
珠珠扁著嘴以此表達她的不滿意,她忽然想起那天女乃娘說的話,「女乃娘說娘走了,我說娘就在宮里,爹你現在說我們的娘不是斜日女主,就是說我們的娘不在宮里,那爹……你會像女乃娘說的那樣,娶個新娘給我們當娘,是不是?」
三歲的小丫頭怎麼會有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想法?對著古書善本,駱品都沒有覺得復雜,這會兒他听得腦子都大了,「好了!好了!女乃娘說的話不能當真的,總之不管外面怎麼說,只要你們心里覺得娘是很好很好的娘,就可以了。」
修竹到底在宮中待了段日子,對于娘掀起的政變有所目睹。看情形,也許娘真的會取代王上自己登上王位,「爹,你說娘真的會為了王位六親不認嗎?會不會有一天她連我們都不要了?」
听哥哥這麼一說,好久沒見到娘的珠珠心里也直犯嘀咕,「娘為什麼這麼久都不來看我們?她是不是不要我們了?爹!娘是不是不要我們了?」
「不會的,娘怎麼會不要你們呢!她只是……只是最近事情比較多而已。」駱品眺望窗外,窗戶正對著庭院,她在家的時候就喜歡坐在庭院的搖椅里曬太陽。
不管她做出什麼樣的事,不管外面的人怎麼評論她,在他心里,她依然是那個好吃懶做,有飯就吃,有覺就睡,別無他求的懶散人。為了王位,為了權力殺人滅親,這樣的選擇決不是她樂意為之。
她懶嘛!才懶得操這些心呢!
對著空蕩蕩的庭院,隨風搖擺的搖椅,他微嘆了口氣道︰「她不是那樣的人,我知道。」
搖椅還在,庭院依舊,她卻離他很遠很遠。
遙遠的革嫫大殿內傳出惡毒的婦人語︰「我就是要大家知道,要革嫫所有子民都知道,斜日女主表面上公正嚴明,以穩定朝局為由將罷月趕出王宮,其實她是在一步步排除異己,打算親自坐上王位。我要她背負著惡名,不得人心——一個無法得到子民擁戴的女主是當不了王的!」
駱品親自將修竹送回王宮,順帶還捎上了珠珠。女兒想她娘,她娘也一定思念女兒吧!
他拿著修竹的通行令來到了斜陽殿外,想象中的王宮無比恢弘氣派,真正目睹,更覺青廬在此殿面前不值一提。他拿著通行令遞給殿前的女官,「我是青廬的教書先生駱品,特來求見斜日女主。」
女官翻看著他手中的通行令,這可是能自由出入王宮的令牌,斜日女主只給了臨大人一人,怎麼又多出一塊來?
見她有所懷疑,修竹仗著臉熟跟她攀談起來,「你應該見過我吧!前段時間我一直跟著斜日女主住在斜陽殿,我叫修竹,想起來沒有?」
女官揣摩了片刻總算有了點印象,不敢怠慢,迎賓的女官領著駱品他們朝斜陽殿行去。踏入殿內,就是修竹的地盤了,他領著珠珠參觀這里,瀏覽那里,兜了大半個時辰,還沒見到他們的娘。
「娘怎麼還不出來?我肚子好餓哦!」平日這個時候,珠珠都已經睡午覺了。
駱品也有些焦急,眼看著天色漸晚,再不離開斜陽殿,他今晚就出不了王宮了,只好拜托一旁的女官再去請斜日女主。
女官倒也肯幫忙,出去打听了一圈復又回來,「斜日女主正與臨大人商議要事,還請各位再等等。」
「又和那個臨老九待在一起?」修竹听到臨一水的名字臉都皺到了一塊,「怎麼這樣啊?娘……斜日女主天天跟臨老九膩在一處,我失蹤了這麼多天,今天好不容易回到王宮,珠珠也來了,連爹都趕來了,她不來看我們,還跟那個臨老九泡在一塊兒,她也太不在乎我們了吧!」
珠珠又餓又困,扁著嘴哭叫起來,「我要見娘!我要見娘了啦……」
駱品低垂著眼沉沉地嘆了口氣,「好了,你們倆別鬧了,安靜地在這里坐一會兒,等斜日女主忙完了,就會回來見你們的。」他相信她是放不下孩子們的,他信她。
可事實上斜日到底是不是忙得沒時間來見孩子和她夫君呢?
「你一個人坐在這里閑得發呆也就算了,我還有一大堆的事要做,你能不能先放我回去啊?」臨老九閑得腳丫子都快長毛了,平時最不喜待在政務房里的人就是她了,今天拉著他死賴在這里的人也是她。是不是生長在帝王家的人都有些不足為常人道的臭毛病?
斜日把腿架在書桌上,完全不符合整日高坐廟堂之上的端莊勁,反正她最隱私的家事臨老九都知道,沒必要再瞞他這些個小細節。
「我堂堂女主,讓你一個臣子在這里作陪,你應該感到無比尊崇,叫什麼叫?再叫小心我要了你項上人頭。」女人不發威,你還當我們是好欺負的!
「哎呀!行了,行了,別裝了,我的女主殿下噯!」臨老九最看不上她這副偽裝權勢的模樣,有的人明明就不愛頂大帽子,偏要裝頭大,聲稱世間沒帽子可戴,「不就是青廬六先生帶著一雙兒女進了你的斜陽殿嘛!用得著一下午都躲在這里嗎?你要真是害怕見到他,直接叫人把他轟出宮去不就好了,還拖我下水干什麼?」
激將法對她沒用,從小玩到大的把戲,現在再玩就膩了,「我是不是害怕見到駱品用不著你說,不過我倒是知道有人因為害怕某人,索性逃進王宮里來當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