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愛妳的。」
她先開了口,心酸得不得了。他眉頭一沉,倏地發問︰「為什麼?」他有哪里不好?她為什麼不想愛上他?
「因為你不會愛上我。」說出這些話比她想象中的容易,「愛上你是一種沉重的負擔,你讓我變得不像我自己。我知道你看不上我,我知道,從你第一天出現在我面前就知道。但我不死心,就像我明明不是成為天下第一廚的材料,可我就是不願認輸。只因我付出了,我不想空手而歸。殊不知,在追求答案的過程中,我失去得更多。」
她在說什麼?她的文采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說出的竟是他不懂的深刻。
「妳究竟想說什麼?」
「我曾經想過嫁給湯貴,了此一生。但我做不到,因為我還是喜歡拿菜刀嚇你--雖然涼夏姐姐告訴我,你的輕功、內功絕對能排進江湖前三名,你若是真的想殺我,只要動動手指就夠了。」
「妳究竟想說什麼?」
「離你遠遠的,離你的世界越遠,我就越有機會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就像我惟有結束斕彩樓才能對自己的廚藝徹底死心,離開這段十六年的夢魘。」
她眨了眨眼楮,眨去眼底的血絲。賦秋凝神地看著她,竟發現她的睫毛長長卷卷的,好漂亮。甩甩頭,他怕自己中毒,中一種名為「母熊」的毒。
「我不管妳怎麼說,武後娘娘的無憂宴必須試著辦下去,否則不僅我的無字酒莊因此受牽連,連朱二胖子和小猴子也難逃此劫。」他說得危青聳听,天知道涼夏一句話所有的麻煩都能結束。才子的腦筋都很賊!
到底是人命關天,蔡刀不能全然不顧。她的肩膀塌了下來,連心底打定的主意電跟著松動。
「你到底想怎麼樣?」
「不是我想怎麼樣,是你妳怎麼樣。無憂宴一定要辦下去,對妳進行的恢復味覺的治療也不能停止。」至于其它的,賦秋都不知道自己想干嗎!他不想跟一頭母熊過一輩子,在蔡刀的身上他找不到任何吸引他的亮點,他卻堅持背著這個包袱再走一程,哪怕只是一小段旅程。
他模稜兩可的態度激怒了蔡刀,六把剛剛收回來的刀再度飛了出去。「有本事你自己做無憂宴,我不管了!」!做就做!我那賦秋聰明蓋世,小小的菜肴還做不出來了!」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平息自己過于激動的情緒,他們四目在空中打仗,誰都不肯讓步。終于,蔡刀為他的氣勢所動搖,將甩出去的菜刀再拔回來,轉身的一剎那只丟出一句「隨便妳」。
好!太好了!這一戰役那賦秋勝利。
「可是,」他困難地歪著頭自言自語,「為什麼米和著水放進鍋里,吃的時候就只剩下米,沒有水了?」
天!蔡刀手里的菜刀掉在地上,切掉她腳丫子前端的鞋底--他真的是才子嗎?屬豬的吧?
「你是豬啊?居然連火都不會生!」
蔡刀卷著袖子站在伙房門口叫罵,活像嚇死人不償命的財主婆子。別怪她粗魯,實在是伙房里的那頭豬讓人想「磨刀霍霍向豬羊」。
豪氣干雲說要成為廚子,親自掌勺為武後娘娘辦無憂宴。結果呢!那賦秋連生火都不會,灶台里火沒生起來,煙燻得朱二胖子和小猴子抱頭痛哭,也不知道賦秋到底怎麼弄的,等她買完菜回來罐伙房已經燒了半邊。
他要是不想讓她把斕彩樓賣給湯貴,也用不著想出這種辦法啊!想來他也不是故意的,要知道在救火的過程中,他拿手中那柄名人題畫的古董折扇來扇風,結果火勢越來越大,他那把價值三千兩的古董扇就這樣與她不值三兩銀子的半邊伙房一起付之一炬。
算了,換一種安全些的本事學吧!將腰間的六把刀飛到他面前,想他內功、輕功絕佳,料想使菜刀應該問題不大吧!
俺秋倒是個听話的學生,接過刀模仿蔡刀的氣魄,隨意甩到半空中,只听見--
「那賦秋,你想謀殺親姐啊?」
涼夏狼狽地從屋頂上掉了下來,她本想伏在梁上瞧瞧弟弟學廚藝的糗樣,這不瞧還好,一閃神便見四把明晃晃的刀刃沖著她就飛了過來,要不是她身手敏捷,今晚的紅燒魚片主料就是她了。
道歉已經不起作用,賦秋的腦袋狠狠地被削了一頓。蔡刀趕緊將利刃收好,免得血洗「爛菜樓」。「怎麼還少兩把刀啊?」
是呀!涼夏也覺得納悶,她明明只瞧見四把刀想宰了她,還有兩把呢!她順著刀風劃過的方向望去--
「哈哈哈哈……賦秋,你的……你的……」
俺秋習慣性地模了模兩鬢青絲,自從第一次見蔡刀用刀刃削去了他瀟灑的發絲,他就一直在蓄兩鬢的發,希望在不久的將來能全部長齊。這一模,感覺不對。賦秋朝身後望去,失蹤的兩把刀插進他身後的木板里,有什麼地方不對。找到水盆,他以水為鏡。
毛!他的毛!他兩鬢的毛不見了!他兩鬢的毛又被菜刀給削了……削了!
沮喪就是這樣產生的,要不是賭口氣,賦秋真的不想再繼續為難自己。
「能不能……能不能換點兒別的教我?」他是真的不行了。
蔡刀也不為難他,隨便從菜簍中掏出一只鐵公雞丟給他,大氣磅礡地吆喝了一聲︰「去把牠給我宰了。」這可是廚子的入門功課之一。
想他大男人一個,宰一只鐵公雞應該沒半點兒問題吧!左手捏著雞脖子,右手操著刀,賦秋擺好劊子手砍死刑犯的架勢,這就準備動刀。
「你倒是快點兒啊!」他那是宰雞嗎?比宰人都痛舌。
俺秋心有不安,在結束一條生命之前為它祈福︰「人各有命,天各一方。作為一只雞,你該為人們的口月復犧牲生命。人故有一死,雞也有一命,所求莫大于死者,便可坦然去死。雞啊雞,你在我手上香消玉殞,也算福氣,你就……」
「你就快點兒殺吧!」他再不動刀子,涼夏想對他動手了。爹娘怎麼生出這麼個怪物,他到底是不是她弟弟啊?
俺秋深呼吸,氣運丹田,手起二脈,力宛狂瀾。刀刃漸漸接近雞脖子,眼看就要見血。他突然停下來,轉身對蔡刀嚷嚷道︰「我要殺了。」
「你殺的又不是我,不需要跟我打招呼。快點兒對付雞吧!」她不冷不熱,安靜地看著他的每個舉動,他讓她想起了五歲時的自已第一次摜死兔子的模樣--狗是打死的,鴿子是悶死的,而兔子……是摜死了再拿來食用。
「我真的要殺了。」
涼夏拿腳蹬他的膝蓋彎曲處,嘴里哺喃地念叨著︰「你怎麼還不去死?」
就快死了!俺秋閉上眼對雞脖子下刀,手指微松,公雞撲騰著不夠強壯的翅膀這就飛過圍牆,去尋找自己的求生之路。它脖子處飛濺的血花滴得到處都是。活生生一幅殺雞圖。
眼見著那只雞已經飛出牆院,賦秋也不去追,只是站在原地埋怨著︰「你還真是一只鐵公雞噯!居然不肯成為我們飯桌上的美味佳肴,真是一毛不拔。」他臉上分明掛著釋懷的微笑。
「那賦秋……」
「什麼?」為什麼蔡刀看著他的眼神充滿了厭惡,只因為他不是做天下第一廚的料?
沒等蔡刀將厭惡之情道明,朱二胖子和小猴子急沖沖地從前庭奔了過來,
「小姐!小姐!湯貴來找碴了!您看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