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盤要被人搶了,用不著山寨頭頭上馬,自有小卒子提刀。「你才沒有那麼好心呢!你根本就是想強佔我們斕彩樓。」小猴子猴精著呢!
「斕彩樓這兩年半以來接下的生意可以用一只手數過來,還用得著我來強佔嗎?笑話!」湯貴高昂地拿下巴對著天,那不屑一顧的表情讓蔡刀的手無意識地貼近腰間的六把菜刀。
用不著她一個虎背熊腰的姑娘家動手,朱二胖子那幾歲也不是虛長的。「你看中的就是我們老老老爺贏得的那塊『天下第一廚』的招牌,你想借此打響『殘湯』館的名聲。」
「廢話!」他湯貴是明人不做暗事,
「若不是『爛菜樓』有那塊牌子頂著,誰還費那大事跟你們這兒嚼舌?也不拿洗腳水照照自己的臉,好端端的斕彩樓變成『爛菜樓』,與其花功夫、費時間收拾你們這個爛攤子,我還不如重新開一家相同規模的酒樓呢。」
你說合並就合並?你誰啊?蔡刀的手已經握上了刀把,「我要是不答應呢?」
「妳有這個資格嗎?」湯貴從身後抽出算盤,「這兩年多來,妳動不動就從我的後伙房里拿食料,剛才我來之前,廚子還說後院又少了一只雞呢!我看妳桌上放的這四樣以雞為材料做成的菜,拼起來就是我丟掉的那只吧!妳還有什麼好說的?」
不等蔡刀申辯,小猴子已經上竄下跳了,「小姐,妳又從人家『殘湯館』拿食料了?」
「你怎麼這麼沒志氣?餓死也不能偷人家的東西啊!」朱二胖子脂肪厚,自尊也挺厚。還當自己是「天下第一廚」的伙計呢!
這年頭伙計居然爬到東家頭上來了?蔡刀不高興地噘起嘴,賦秋首度目睹她女兒嬌嬌的模樣。「咱兩年半都沒生意了,
『殘湯館』的食料庫正好對著我們後院,順手拿只雞又有什麼關系?大不了以後等咱有生意了再還他。」
「還?妳拿什麼還?妳什麼時候才會有生意?才能還上這兩年多來妳在我的食料庫七模八偷拿走的食料?妳拉倒吧!」
「做殘湯的,你別太過分哦!咱只是順手從鄰居家拿點兒東西,以後絕對會還你的。頂多等你的『殘湯館』開不下去了,咱也讓你從咱的食料庫里隨便拿東西就是了。」
「敬謝不敏,我湯貴才不會有那一天呢!妳還是拿這破破爛爛、名存實亡的『爛菜樓』來抵從我這兒偷走的食料費吧!說起來,那些食料真是倒霉。上好的材料送到妳手里就成了一堆不能入口的豬食,不,恐怕連豬都不吃哦!」
這話刺痛了蔡刀所剩無幾的自尊心,她扯著牛嗓哇哇叫道︰「你管咱?你有什麼資格管咱?你什麼都不是,你就是一碗殘湯。」
她這樣咒罵他,湯貴還真提起架子來了。「別忘了,我提出的交易可有一條︰爛菜樓和我的璨湯館合並後,妳就必須嫁我為妻,妳所有的一切我都要管,我也有資格管!哼!」
居然有人勇氣大過天,敢娶這麼個像熊一樣的女子為妻?賦秋愣神地瞅著兩邊打起唇舌戰,連逃命要緊的宗旨都給忘了。他依稀覺得一個爛菜,一個殘湯--絕配!
這會兒空氣中進發出粗重的呼吸聲,那本該由大老爺們噴出的牛氣正從姑娘家的鼻孔里冒出來。
「你……你……你……」
俺秋手中的扇子隨著那有節奏的「你」聲搖擺著,最終停在半道上。他細眼瞄過,電光石火中--
刀,菜刀,六把菜刀,六把賊亮賊亮的菜刀順著一雙粗壯有力看似男性實則為女性使用的手從腰際抽出。同時,緊張的空氣中迸出尖銳的吶喊︰「老娘砍死你!」
俺秋聚精會神地看著面前白熱化的表演,以才子獨有的文學修養做著描述︰既然老娘的凶狠勁上來了,死爹也不甘示弱。
湯貴向後倒退一步,直退到大堂中央,大喝一聲︰「我看誰敢動我!」從門口鑽出一排家丁,個頂個的孔武有力。
蔡刀這下子可傻了,只能扯著嗓子干喊︰「姓湯的,你沒種!居然帶救兵?」
「這叫聰明!」
湯貴又不傻,為了合並兩家酒樓的事,這是他第九次上門跟她談。他不是沒想過要和平解決這起經濟糾紛,只是每次一提起這事,她就拿菜刀砍他。頭一次他未做任何防範措施,小命雖然保住了,頭發卻被削去了一半,害得他整整兩個月無法出門。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後來的幾次交鋒,他總是做好準備,隨時躲避菜刀的威脅。即使如此,偶爾他身手慢個半拍,也會像砧板上的魚被切去了一層皮,弄得血淋淋的。索性他干脆帶家丁上門,叫她休想再耍飆。
他不躲,蔡刀裝模做樣耍兩下,嚇嚇他也就完了。他越躲,蔡刀越想砍他。今日他帶了家丁,將蔡刀心底的嗜血因子全面調動起來,不砍他個人仰馬翻,她就不是蔡刀!
于是,爛菜樓上演起這樣一出滑稽戲。湯貴撒腿亂跑,蔡刀握著菜刀跟在後面追,一群湯家家丁提著棒子跟在後頭阻止蔡刀,朱二胖子和小猴子再撒腿趕上打算助小姐一臂之力。
料想這血雨腥風與自己無關,身為局外人的賦秋搖著扇子坐在一邊看熱鬧。只等打斗停止,他向蔡刀道個別,這就上路回無字酒莊過他沒有包袱的逍遙日子。
可惜天不從人願,湯貴那熬殘湯的家伙哪里不好逃,偏偏繞過他的位置向樓上奔去。
「哪里走--」
蔡刀把著刀追了上去,一干護主心切的家丁連忙趕上去保護,他們手里握著的長棍彼此交錯;直攬著賦秋上樓,他連逃都沒地兒,只得順著大勢先上樓再說。
「喂!喂!我是那賦秋,我是中原三大才子之一的那賦秋,我是奉武後娘娘的命令來此辦事的,這場架跟我沒有任何關系。你們放我下樓啊!」
他正待喊救命,只見蔡刀提著刀的手拚命向前方砍去,湯貴拿出常年在伙房練就出的一身好功夫,利落地躲了過去。蔡刀重心不穩,迅速向前傾去。怎料貧困潦倒的斕彩樓年久失修,樓上的木制扶手被白蟻當成了美味佳肴,稍受外力的擠壓就斷成了粉末狀。
受慣性驅使,蔡刀收不住拔出的腳步,順著力道向前跌去。和她厚實的身材相比,久經白蟻考驗的木欄桿哪禁得起這番折騰?她沉重的身體順著紛紛下落的木屑向樓下墜去。
眼看始料未及的悲劇即將發生,湯貴倏地瞪大了眼楮。朱二胖子和小猴子齊喊︰「小姐--」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消瘦的身影順著蔡刀墜地的方向飛去。腳尖點著柱子,那賦秋再快一步,長臂揮出追上她的身體,他攬腰抱住她的身子,這才發覺她比姐姐的腰實在粗了許多。
謗據事後那賦秋的老實交代︰他真的不是想逞英雄飛身救「母熊」,這純粹是長年訓練後的下意識反應。
小時候姐姐喜歡爬樹,往往玩到開心之處就忘了身在高處。而他的任務就是負責姐姐的安全,隨時做好接住姐姐的準備。這項艱巨的任務一直到六年前姐姐嫁給宛狂瀾才正式移交,沒想到蔡刀突然來這麼一手,他埋葬已久的悲慘記憶又被挖了出來。
與長年訓練不同,這次沒等賦秋控制好力道,他們就已經墜到地面,以他的身手本可以抱著小姐穩穩地站住,甚至來得及向樓上觀看的人群謝禮。只可惜,蔡刀的體重不在他的計算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