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長室里四位或父或母彼此間的獨白與對白,他們這些做兒子的听得一清二楚,想忽略都很難。卓遠之對卓英冠的那一個擁抱可不單純,他將微型竊听器別在了卓英冠的身上,本來只是想借此听听院長到底會跟他們的父母談些什麼,沒想到竟然听到如此深沉的感慨,連帶著宇文也陷入一個很迷亂的漩渦中,都是這個梅非斯特害的。
戰野漫無意識地搗了搗身邊的天涯,「魔女媽媽……我是說伯母很疼你,你早上說的那些話是不是太傷她的心了?」
海藍色的眼一瞥,王儲殿下不客氣地瞪了回去。「你還不是一樣,你父親那麼疼你,你卻忽略了他的感受。」
「你們對待自己的父母太過分了。」宇文一貫冷漠的防線撒了下來,教訓人的口氣倒是絲毫沒減退,不愧是從紀檢部部長升任學生會主席的典型。「你們該跟他們道歉。」
天涯和戰野同時調轉視線對抗他,「你自己還不是一樣。」
弊材臉再度變成棺材臉,這次不是因為冷漠,而是被壞學生堵了個啞口無言後的尷尬。
垂著臉,宇文有些無力,過往的一幕幕回放在他的腦海中。他明白身為如此規模的高等學院院長,父親有著自己的無奈和彷徨。生存于這個世界,而不為其左右,那是多少人的夢,只是一個單純的夢。一直以來,他只顧著追尋這個過于華麗的夢,忽略了父親的感受,他也有錯。
有好幾次面對父親,他都想為上次因一時沖動而說出的那些話向父親道歉。可是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只是一句簡單的「對不起」,他卻說不出口,原來父親也是一樣的心情。莫非,這也是遺傳的作用?
「我先走一步。」拔開腿,宇文向外奔去。他一向追求穩重,這一次竟也急了起來,他要趕在父親之前跟他道歉,以一個兒子的身份道歉。
奔跑的身影頓在門邊,他突然一個轉身直直地逼向卓遠之。「不要再玩這種竊听的把戲,這可是違法的。如果下次被我逮到你做這種事,我就把你送到訓導處,讓萬任橫主任來教你如何尊重他人的隱私。」
放下他的正義宣言,宇文馬不停蹄地奔向院長辦公室。
將他的義正詞嚴丟給阿貓當球耍,卓遠之深沉的黑色對上兩位室友。「宇文寺人一定是去找他的院長爸爸說他該說的話了,你們沒什麼話要對自己的父親或母親說?」
「那個臭爸爸……我才無話跟他說呢。」戰野拽拽地嘟著嘴巴,順手牽起小姐,很是親熱地說道︰「小姐,咱們回房睡覺,補足精神晚上將《蠟筆小新》從頭看一遍。」
他的話已經出賣了他的心思,這個陽光大男孩只會在心情特別復雜的時候才會借助回顧《蠟筆小新》來撫平他波濤洶涌的心。
卓遠之不動聲色地看著他走進自己的臥室,他能安穩地睡著那才奇怪呢。黑色調鋪向天涯,眼見著金色的發在陽光下閃動,他的心是否也在金色中跳躍?
「伯母會按照你說的,家長會結束後直接坐飛機回去,你忍心她帶著欣喜來,帶著傷心歸?」
天涯絕美的臉慢半拍轉了過去,「卓冠堂不是已經有個神算子叫八卦了嘛!難道你的名字也是八卦?」避開那如漩渦般神秘的一汪黑水,他不想心思就這樣被探究。「阿狗,跟我去收拾東西。」
踩著高貴的步子,雪狼阿狗跟在了主人的身後——收拾東西,為什麼要收拾東西?我們的東西亂了嗎?
原本紛亂的客廳忽然間就只剩下阿貓和卓遠之一對活寶,一雙金金綠眼對著一對矇黑眼,誰也不知道下一刻這冬日的風會往哪個方向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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縮著肩膀,垂著頭,直直地站在那兒,那是誰家的小孩在挨批?
卓家小孩名遠之的是也。
「居然將竊听的功夫用在我身上?你真是出息啊。」卓英冠羞愧遠大于生氣,要不是兒子那個擁抱給了他太多意外的感動,他這個混了半輩子黑道的老大也不會被一個小小的竊听器抹去了尊嚴。
「我的出息顯然還沒到家。」卓遠之顯得有些沮喪。原本他是指望神不知鬼不覺地取下那個竊听器,沒想到模了半天沒找回竊听器,自己的耳朵反遭受轟炸。順著聲音的來源望回去,那個小黑盒子正握在人家手中呢。說來慚愧,玩了半天他還是玩不過卓英冠,什麼是父親?這就叫父親。
凝望著和自己一般高的兒子,卓英冠的唇角動了動,「你已經很出息了。」能這樣手腳迅速地在他身上安裝竊听器,以至一個小時之內都沒被他發覺,放眼全世界的特工、臥底、警察、殺手,他還是頭一個。「或許,已經到了讓卓冠堂更名的時候了。」
此話一出,卓遠之立刻搖首擺尾,以最大的幅度拒絕。「你承諾了給我四年的時間自由支配,你不能反悔。」
你當他在怕什麼?卓家在黑道的勢力已經延續了百年,有能力的新堂主接任一般分兩種情況,一是老堂主故去,另一個就是原先的堂主選擇讓位。後一種情況,新任堂主必須已經娶妻,或者在接任大典的同時娶妻,顯示出「齊家治堂平黑道」的意思。接任大典中一項主要的儀式就是更改堂名,取新任堂主名中的一字作為堂名——卓冠堂取的就是卓英冠的「冠」字,等卓遠之繼任堂主,卓冠堂就將順勢變成卓遠堂。
卓英冠口中的更名其實就是將卓遠之推上堂主的位置,他打算當個逍遙的太上皇。可惜卓遠之似乎並不打算這麼早繼承大統,也罷!就再給他四年的準備時間吧!
「我收拾好東西明天就回堂里。」卓遠之交代了一聲正準備送父親上車,無意中看見戰野的父親戰持向這邊走來。「伯父!」
像是故意要避開戰持似的,卓英冠先一步上了車,「早點回去,亦悠和優優還等著你呢。」在卓遠之的答應聲中,黑色的加長型豪華防彈車駛出了羅蘭德學院。
收回送別的目光,卓遠之迎面看見戰持幾個大步走了過來,沖卓遠之微微點了點頭,他從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個裝現金的信封袋遞了過去。「幫我把這個給戰野那個臭小子,他一個人打工能賺多少錢?我看他的牛仔褲都已經不成樣子了,一定是玩滑板的時候摔的,這小子從小在褲子、鞋子上的花銷就比別的孩子來得大。真是拿他沒辦法!」
責怪的話語卻听不出訓斥的口氣,父子倆一個德性。卓遠之望著那個信封袋遲遲沒有接下,黑色的視線像個雷達探測器一般掃過遠處,他忽然輕笑開來,「伯父,你為什麼不自己交給戰野呢?」
「那小子不值得別人為他操心……」
「那你還拿錢給我?」一道火暴的聲音竄了進來,戰持回過頭正對上自己年輕時的翻版。「你怎麼來了?」
戰野踩著滑板穩穩地停在父親面前,偏著頭他一臉很神氣的樣子,「看你怎麼還在我們學院逗留啊。」
「我就逗留怎樣?你還想趕我走不成?」戰持的火氣也不小,將那個信封往前一送,他沒好氣地嚷著︰「拿著,小子!別說做爸爸的虐待你。」
「誰要你的錢?」戰野的手始終插在褲子口袋里,連伸都不願意伸出來,「我在酒吧打工的錢夠花了,編輯軟件的錢也夠交學費了。不用你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