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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是心非 第22頁

作者︰于喬

無聊,不是因為沒有客人醫院無事,而是因為每天又得開始接手那些大大小小的雜事———配藥、收費、把客人資料打進電腦建檔、消毒打掃,還有接听電話。

以前這些事全是莫少言包辦,現在人被他氣跑了,他只得先暫時頂下這些事務。每天同樣的事情做久了,難免開始覺得乏味,他到現在才知道原來這些工作這麼無聊,不知道莫少言之前是怎麼熬過來的?他給的薪水也不高,加上自己脾氣這麼壞……

「唉!」把藥遞給小兔子主人的時候,他不知不覺又嘆了一口氣。

「醫生,您還好吧?我一進門就听您一直唉聲嘆氣不斷,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啊?」

「沒事啦!你快帶兔子回家吃藥吧!還有,回去先把你家兔子往的地方用沸水消毒一遍,球蟲什麼都不怕,連消毒水也不怕,但就是怕高熱。」

「是,謝謝醫生,我知道了。」

送走了小兔子的主人,他望了一眼坐滿了客人的候診室,這一下又不知道要連續看診多久,他才能有空間吃點東西了?

想到吃飯這件人生大事,他忍不往又嘆了一口氣。莫少言跑掉後,他才發現她上班那陣子還包辦了他每天的晚餐,從來沒讓他餓著過一次。

「醫生,您還好吧?」一位帶著烏龜來看診的大學生也忍不住這樣問。

「沒事啦!我只是肚子餓而已。」

「肚子餓?啊,對了,醫生,以前你這邊不是有個可愛的小助理嗎?她應該會幫你買晚餐不是嗎?咦……我好像好久沒見到她了。」

死小孩,哪壺不開提哪壺!溫仕寧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嚇得對方馬上乖乖噤聲。

真受不了,為什麼好像每個客人都已經認識了她一樣,一見她不在就追著他東問西問,把他煩得要死!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那個抱著波斯貓來動手術的太太到處亂說話,現在他連到附近買個東西都會被店員投以奇怪的眼光。

奇怪?難道沒見過情侶吵架嗎?想到這他又嘆了一口氣,唉!情侶……他和莫少言的關系達情侶也稱不上,為什麼他就要平白無故地挨上那一巴掌呢?很痛的啊!

***

沒有莫少言的日子,還是得過下去,即使瑣事再多再無聊,溫仕寧還是一面碎碎念一面接了下來。只是過不了多久他就受不了,於是興起再找一個助理的念頭。

原來,他真的早就被莫少言的體貼細心給寵壞了啊。

來應徵的人沒一個合他的意,不知道真的是他特別挑,還是心里頭其實還是盼望著莫少言會有回來的一天……

等著等著過了半個月,她的身影一直沒在醫院門口出現過,他總算是死了心,最後終於隨便錄用了一個附近大學的男學生——這次他可不要再找女助理了,雖然是細心體貼沒錯,但是一男一女在一間小動物醫院里,硬能給那些婆婆媽媽無限想像空間,八卦隨風飄得到處都是,倒不如找個男助理,盡避可能有些無趣,至少還能圖個耳根清靜。

新來的男助理做事穩重,雖然有點害羞,不太敢和客人說話,但日子久了倒也還好,而且學起他的聲音惟妙惟肖,讓打電話來的客人都分不出來。

日子好像也就又安頓了下來,只是當醫院空閑下來,他和助理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的時候,他就會特別懷念那段和莫少言在一起的日子。兩人盡避是常常斗嘴沒錯,可是大部份時間都只是斗著好玩而已,唇槍舌劍之中自有一股旁人無法體會的親密感。

現在眼前這個一板一眼的小助理,平常對他的話唯命是從,從來不敢有什麼自己的意見,而他也沒那個興致與力氣和小助理你來我往一番,只要一有空,他倒寧願掛在椅子上看著Discovery頻道里的老虎追羚羊。

說他不想念莫少言當然是假的,可是想歸想,他卻也不敢真的去找她,深怕對方依舊沒有原諒自己,或是,也許又當著大家的面賞他一巴掌。

其實說穿了,是他不敢。

不敢去道歉、不敢去面對、不敢去確定莫少言是不是真的喜歡自己……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他以為莫少言的出現也許只是南柯一夢的時候,溫仕寧再度得到了她的消息那是在母校年度校友會的時候,他以校友的身份回去參加晚宴,踫到了幾個從前教過他的教授,酒酣耳熟攀談問,不經意地問出了莫少言的消息。

「啊!宗千真是好命啊,交了一個這麼漂亮的女朋友呢!」喝得半醉的老教授有些眼花地對著溫仕寧又是拍肩又是摟抱,一面不忘吐著酒氣對他叨叨絮絮起來。「你啊,也該好好加油啦!看看,小你幾屆的小學弟人都還沒畢業,女朋友都已經論及婚嫁了!你看你,現在還是孤家寡人一個啊!」

「論及婚嫁?這是什麼意思?你說那個叫宗千的學弟要結婚了?」不會吧!才半年多而已耶!怎麼兩個人已經到了要結婚的地步?這是不是太夸張了一點?

「是沒錯啊!今天宗千那小子還特地向我請假,說要陪女朋友回台中去處理婚禮的事情啊!」老教授醉醺醺地說,隨口又喝下半杯白蘭地。

「是這樣子的啊?」原本硬裝著開朗的臉再也撐不住,整個垮了下來。溫仕寧把酒杯一放,一個人悶悶地走出了會場外,沒听到老教授後來的喃喃自語——

「咦?好像是那小子女朋友的媽媽要結婚?還是……這老胡涂搞不清楚嘍!」

屋外的天空,難得地沒有一片烏雲,閃閃的星星一亮一亮地,然後,漸漸模糊起來……啊?他怎麼哭了呢,揉揉發酸的眼楮,手上多了溫暖潮濕的感覺,真的哭了呢!

真是的,長大後就幾乎沒有哭過了,現在卻為了一個女孩子掉下不輕彈的眼淚,值得嗎?

失去了,真的是失去了,再也挽回不了。

「唉!」又是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吸了吸鼻子。

被了,這是最後一次為那個女孩子嘆氣了,從此以後他要忘了莫少言,忘了曾經有個女孩,一點也不客氣地抱著一只弱小的小黑貓就這樣闖進了他的生活里;忘了女孩賞他的兩個巴掌,還有女孩哭泣的通紅臉龐,和滿臉的淚水……統統,都忘了吧!

只有這樣,他才能繼續若無其事地活下去,是吧?

輕輕呼出一口氣,濕氣遇冷凝結成白霧,消失在夜空里。

***

溫仕寧的小助理後來因為沒有考上研究所,從軍報國去了,他陸陸續續又找過一、兩個助理,但總是有一代不如一代的感覺,來應徵的人不是對動物一點最基本的概念都沒有,就是無法吃苦耐勞,一听到薪水不高,馬上毫不掩飾地皺起眉頭。

每次面試完,他的腦海里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模糊浮現一個女孩的影子——曾經有個女孩子,在他徵人啟示貼上的第二天就大刺剌地跑來向他毛遂自薦……只是,每次一有這個念頭出現,他便趕緊強迫自己把這個記憶給擠開,不願意再傷神去回想。

人,不會遺忘,只是會習慣。

他沒有忘了莫少言,只是已經開始慢慢習慣了沒有她的日子。

盡避偶爾會在見到相似的背影或黑貓時,不自覺地喚起那痛心的記憶,但他也已經習慣把那種感覺給壓在心里,再也不輕易顯示。

他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卻不知道在家人面前,他那更陰沉的臉泄漏了多少秘密。那種表情,不是失業就是失戀,既然他的醫院現在還好好地在經營著,那不就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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