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的雙眼在觸及白色的帳子後,她認清了自己身處何處,輕吐一口氣,想起失足掉崖的她安下心來,她沒死,被人救了,這次真算是命大。
「有人嗎?」她提高聲音喊道。
「小姐,你醒了,李御醫說準了呢。我這就去稟告大人。」一個有著甜甜笑容的丫鬟在露個臉後,轉瞬又奔出了房間。
不一會兒,就見一高大男子偕同她進了屋。男子一襲白色長衫,縴塵不染,挺鼻、薄唇、尤其那雙桃花眼,勾勒出一個翩翩佳公子的氣韻,但渾身又透出一股慵懶,好面熟。「是你救了我?」風煙問。「恰巧踫見,感覺還好嗎?風煙。」蘇笑世微笑問
「你認識我?」她大感意外。
「我曾經在暮王府見過你一面,不記得北之國的特使了嗎?」很少有女人在見了他一面後不記得的。
「原來……」她沒說下去,記憶深處只是似乎有些印象,除了大自然的雄偉壯觀,其余的她都不甚在意,「大恩在此謝過了。」
「舉手之勞,你已數日未進飯食,我讓廚房熬了些清淡的粥,不如先進餐吧。」他體貼地欲扶剛醒來的人起身,卻被對方避過。
「不用勞煩大人了,風煙自己下床便可。」她不習慣別人踫觸,只有司徒暮是例外。
「不,還是我來扶。」蘇笑世還是晚了步,風煙呆坐在床上,一臉慘痛不相信的表情。
「為什麼我的腿不能動?」
面對這樣的問題,蘇笑世的笑容再也不能維持,他覺得嘴里異常干澀,喉嚨口哽著些什麼。
「要知道從那麼高的懸崖上摔下,能活著就是萬幸,活著總比死了有希望」
活著總比死了有希望?她沉默著,眼淚卻瘋泄而出。
希望?她的希望就是無拘無束,任游四國……憑著兩條腿走遍一村又一鎮。如今卻告訴她,她再也不能走了……那麼還談什麼希望?倒不如死的好。
為什麼?為什麼?她想厲聲責問,可是誰都不能給她答案。
原來,她不顧一切掙月兌司徒暮的束縛換來就是這種下場……生不如死的下場。
她做錯了什麼嗎?為什麼要這樣懲罰她?
她不能言語,悲憤到了極點,只能是麻木地不相信,她怎麼可以不能走動?怎麼可以啊……
蘇笑世看著呆若木雞的人,心里也並不好受。
「我一定會找到能治好你腿的名醫。」
治好她腿的的名醫?真的有嗎?
失去所依、所鐘愛的她只是無知覺地冷笑被絕望蒙住了心靈與思維。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你是神嗎?」語氣悲哀,盡是譏嘲,此時的她就連神都不相信。
她似乎已能接受不能行走的事實了,但那掛在嘴角的冰冷笑意與眼中殘酷的自嘲總令救她一命的恩人感到隱隱不安。
他不知道,她寧願死也不願下半輩子躺在床上,她是自由的風煙呵……為了自由,不惜連情感都滅絕的風煙。
他又怎會知道?他是蘇笑世,並不是風煙。幾天過去了……「小姐,您進些食物吧。」蘇甜在旁苦苦衷求,這些天來,要不是尚書大人強喂風煙吃的幾口飯,她早就因絕食而一命嗚呼。
「出去,我不想見到任何人。」她的眼神不再深邃,僅剩的是凜冽,凍得人發顫。
「小姐……大人……」十五歲愛笑的蘇甜告訴自己不要害怕,但仍克制不了地語無倫次。
「求你了……」風煙閉上眼輕道,她好害怕別人夾有同情色彩的眼光,「……出去。」
什麼時候她需要別人來同情她了?同情什麼?不能走了嗎?不能再四處飛散了嗎?這樣的同情與嘲笑有伺兩樣?
風煙……你看,這就是你逃離我的下場……看到了嗎……
司徒暮得意的笑總會闖進她的耳朵。他該有多高興?她得到了懲罰……可是她真的有錯嗎?她什麼都沒有做錯啊……就如同那次逃跑一樣……她沒想到會連累其他人的……沒想過……
「不……」她申吟著抱住頭。她不要想起這些,這些都是她最不願想到的,像是一條鞭子,抽打得她的記憶支離破碎……
一切靜下來了,房間里就剩她一個人,她努力翻個身,自床上落地,一地的碎片刺破了她雪白的睡衣,但她卻不覺得痛,只是奮力地爬向一旁的桌子。其實只能算是蠕動,如同兒時好奇觀察過的無足蟲,每動一下,睡衣染上的紅色就越刺眼,但最終還是讓她攀著了凳子,撐起了上半身,取到了想要的那把水果刀。
多好笑!她千方百計逃離司徒暮的下場就這樣!
真應了他的一句話……
「你若離開我,只有一個方法——死。」
不錯,再不能攀懸崖、走峭壁、渡江河的她,活著是多余的。
她笑得淒然,死也是種自由吧,像她的母親……她不記得她母親是怎麼死的,不記得了,就如同她決不會再記得自己是如何死的一樣……死了就是死
刀身插透雪白與艷紅相交混染成的衣衫,冷冽的刀鋒冷不過一條生命的逝去。
……
她終究沒死成,她該慶幸自己的命不該絕嗎?風煙自嘲。錯過了一次尋死的機會,她再欲一死已是不易了。蘇笑世開始時時刻刻貼身看著她,每日都在她耳旁嘮叨些奮志鼓勵的話。其實,真正讓她放棄輕生念頭的還是她鐘愛的大自然。
那一天,也是這樣一個陽光普照的午後,蘇笑世椎著坐在木輪椅上的她去花園散步。木輪椅?她沒注意是什麼時候有的,反正可以確定的是,以後所有的日子都將與之為伴了。
在花園中,她重新感到了風的氣息,見到了花的嬌艷,草的悠然……一切的生機盎然,那陽光雖刺得她連眼楮都睜不開,但卻是可愛的。她眷戀這一切,鳥兒的嗚叫,芬芳的花香……她哭了,為還能見到這一切而哭,于是她不再執著結束自己二十二年的短暫生命。
只是她又開始過在暮王府的冷面生涯,她心如死灰,只有偶爾在花園中才會顯現些生氣。常常,她摩挲著一直留在身邊的「冰笛」,這是她從司徒暮那兒惟一帶走的東西,但沒人猜測得出她心里默默地思考著些什麼。
「你沒必要精心照顧我,我同司徒暮已不再有瓜葛。救了我,已顯示你的恩慈。」風煙對蘇笑世說,不見些許的感激。
「我救你,照顧你並不是為了司徒暮或者為顯示我的恩慈。」蘇笑世的慵懶在近日又重回身上,「在暮王府時,我就向司徒暮提過一個要求,要他把你送給我。」
她一震,料不到自己竟在如此早時就引起他的注意。
「他拒絕了,似乎十分在意你,所以我就放棄了,君子不奪人所愛。」
「那現在呢?我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健全的我了。」她苦澀地問。
「只要你點個頭,我們可以即刻成親,他玩世不恭地開著並不好笑的玩笑。
風煙搖搖頭︰「永遠不會嫁給你。」「唔,這不是很傷我大男人的尊嚴?」「你可並不愛我呢,你看我的眼神與他不理所當然是現在的北之國皇帝。「噢,如何不一樣法?」蘇笑世感興趣地問。
「沒有痴迷與佔有,只有愛憐,如同司徒朝對我,你們皆是愛憐欣賞我的特別。」她重又垂頭,視線在「冰笛」上停駐。
蘇笑世清楚這表示她不願再說話了,正欲靜靜離開,卻見蘇悲一路急跑過來。
「大人……不好了,君丞相托人來告,說因為您昨天公然侮辱三公主,皇上大怒,要派人捉拿您,丞相讓您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