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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月迷情 第2頁

作者︰余眇

價錢抬上去,買不買是霧月堡的事,買的話柳宛不會虧,不買的話也與他們無關。而若曲苑、書琴院知道柳院的姑娘是二百兩一個自不會甘心,到時候事情就又不好辦了。

「姨娘還有其他事嗎?」香殘不動聲色。把柳院留給她?不留給她,又能留給誰?這麼多年來,打理柳院上下一切事務的都是她。

「沒事了,好姑娘,你回房休息去吧。」老鴇高興地目送最討自己歡心的姑娘。她不止一次在心里慶幸當年決定將其留在身邊是留對了。

香殘出了房,來到前廳。廳中嬉笑聲、嬌喘聲、咒罵聲不絕于耳,到處是穿著、酥胸藕臂的妓女,杯盤狼藉、偎紅依翠,滿廳的調笑客,所有的妓院都是這般模樣。

「香姑娘,這是這半個月的賬目,你拿去核對。」賬房先生畢恭畢敬地遞L賬本。

「喲,老先生,別香姑娘、香姑娘地亂叫,人家不像我們,得天獨厚,不接客的。叫我們姑娘就算了,怎麼能貶低我們柳院的智多星呢?」一艷麗女子嗲聲嗲氣地挑釁,她是院里的花魁,自認為有人撐腰,誰都不怕。

香殘不慍不火地望對方一眼,不計較地轉身離去,她清楚「得天獨厚」指的是自己臉上丑陋的疤痕。所有的疤痕都是她在十四歲那年自己用刀割的,為的是不淪落成妓女,沒有哪個客人會願意花錢買個臉上有傷疤的丑女過夜。正是這種激烈的個性與果斷的行事風格使得老鴨對她另眼相看。再加上她的聰慧,漸漸她就成了柳院的第一把手。

八年來,她冷靜得近乎冷血地處理妓院中的每件事,買賣人口,逼良為娟,只要是對柳院有利的事,無論善惡,她都能無動于衷地辦好。因為她清楚地意識到,柳院是自己生存下去的惟一一條路。

十四歲那年,當被親生父親感恩帶謝地以十兩銀子賣給老鴇時,她就領悟了一個道理︰若是為了自己,做什麼都是可以的。

柳院里的眾妓女恨她入骨,因為就是她用迷魂藥與藥逼她們失身,成為笑迎天下客的賤人。在她們眼中,她不但人丑,心腸更是狠毒。香殘,人如其名,背地里她被叫做怪物。

敝物嗎?香殘知道後只是微露—抹自嘲的神色。到底是誰將她們送進妓院這個火坑的?她只知道一點,她沒做錯過一件事,至今為止,每一件事都是她該做的,每個人都有讓自己存活的方式。要堅強地活下去,只為這個目的,哪怕活著被萬人唾罵與憎恨。

點著兩支蠟燭的灰暗房間內彌漫著婬糜的香氣,一個肥胖的身軀與一個縴細柔軟的嬌軀同倚在繡著艷麗圖案的軟塌上。

「姨娘,照我看不如訃香殘負責把十個姑娘送去霧月堡。一來您可以比較安心,二來這去霧月堡路途遙遠,來回要一個月,院里最空的就數她。」花魁絲絲向老鴇進「忠言」,她恨那個人曾在飯中下藥將其推進婬客的懷抱。可是她從來好好想過,她是被賣到了妓院,但她另有選擇的權利,她可以像香殘一樣自毀容貌的,而她選了另一條路。

「嗯……她一走我身邊就缺人幫忙,這上上下下打點的都是她。」

「才一個月而已,何況絲絲我也可以幫姨娘。」她媚笑著,她要用一個月的時間取代香殘的地位,然後將對柳院已無價值的人一腳踢出去。

「也好,她去我可以放心—些。」老鴇考慮半晌答應下來,「要是就讓那些只長力氣的大個子去,拿回來的銀子一定少個二三十兩。」

「就是,姨娘真是英明……」四絲絲露出志得意滿的笑容。

兩日後,香殘與其他人一同踏上了去北方的路途。她心里清楚這次遠行意味著什麼,但是她卻篤定之至,老鴇已經離不開她了,誠如柳院少不了她,因為這麼多年來她為柳院付出的遠比其他人多得多,因為柳院是她生存下去的一部分。絲絲的小手腕對她而言只是一場兒戲,她了解老鴇,雖然貪財但算盤打得很精,決不會讓一個絲絲擺弄于股掌間的。只是世事難料,她再聰慧也料不到此次遠行將改變她以後的命運,悲苦的命運,

「嗚……嗚……」是簫聲。

香殘推開窗。蒼涼悲淒的樂曲聲令她無法合眼。半個月長途跋涉,他們已到了距離霧月堡最近的霧月鎮,而今夜的落腳點便是霧月客棧。

小鎮不大,可以說很小,因為站在客棧二樓的窗口就望到了城牆外的光景。有人在吹簫,由于有些距離,因此只見一模糊的身影。

忍不住,她下樓走出客棧,覓著聲音尋去。柳院中有的是絲竹之聲,但都是些靡靡之音,不比此時听到的簫聲,似夾雜著吹簫人的悲哀與憤恨,映襯著黑夜與白雪令聞者心驚。

她顧不得冬夜的嚴寒盲口地移近聲源,神情也跟著恍惚起來,如中了魔法般。二十二年來經歷的痛苦與屈辱,對于人世不平的憤恨全都涌上心頭。

母親在父親的逼迫下牛了一胎又一胎,一直到死在產床上生的都是女兒,未傳下香家的種︰于是窮凶極惡的父親把女兒—個接著一個賣掉,她賣的價錢是最好的,十兩銀子,不夠大螵客一夜春宵的花銀……

所有人笑她臉上的疤,極盡所能地侮辱她。廚娘總是把剩菜剩飯—分為二,一份是給她的,另一份則是給看守柳院大門口的狗……

妓院的姑娘都憎恨她,說她是怪物,靠吸她們的血、賣她們的肉存活。冷血冷漠久了,便麻木了,連她都不敢確定自己是不是人,也許就是怪物……

他听到了抽泣聲,抬首見到不遠處倚著樹干嗚咽的女子。吹了十多年的簫,還沒有誰陪著他的簫一同哭泣,太多的人因為懼怕而不敢靠近他。

「為什麼哭?」他用手抬起她的下巴,沉聲問。

慘白的月光下,彼此都見到一張令世人心悸的臉。

她的臉原本是清秀美麗的,但刀傷疤痕將這份清秀美麗割裂成塊塊丑陋。

他絕對是英俊的人,但他的眼神太凜冽,他的氣質太陰沉。在月光與雪地的反光下,他看來似深夜噬人的惡魔,尤其是一身的血腥味。

她冷靜無畏的眼神對上他鷹隼森冷的目光,就這樣他們詭異地相遇了。

「為什麼哭?」他嘶啞地又問道,語氣有著不容拒絕的嚴厲,抓著她下巴的手也加重了力道。還沒人敢不回答他的問題。

她倔強地瞪視他,告訴他為什麼哭,這怎麼可能?沒有掙扎,沒有呼喊,她做著最早靜也是最堅決的無聲反抗。

「說話,你是啞巴嗎?」他已有了怒意。

她仍是與他對視,但臉上有因他加重于上力道而呈現的痛苦。

他為她的毫無畏懼及倔強感到訝異,這半夜三更出現的女子竟不怕他。在江湖成成名以來她是第一個不怕他的人。

兩人瞪視對方良久,他先松了手。得到解月兌的人撫著有些淤青的下巴喘著氣,受不了濃重的寒氣,她打了個噴嚏。北方的冬天遠比她想象的寒冷。

他注意到她竟沒穿棉襖就在深夜—的雪地中站了這麼久,她不怕凍死嗎?他解了自己黑色滾邊狐皮披風,為她披上。他沒有去想為什麼在乎她是否會凍死,他只是憑著直覺與心意而做,他行事向來不問緣由。

香殘迷惘地看著他為她做的一切,這男人的情緒變化好快,而且他為什麼要關心她是否冷呢?

「你叫什麼名字?」他陰沉地問,這不是刻意的,而是他慣性的表情,也因此人們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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