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阿衡?」
「阿衡是我姨母的兒子。不過由于他從小被過繼給他大伯的關系,我姨母只有把一身家傳絕學傳給了寧兒,再由寧兒教給阿衡。因此嚴格來說,寧兒可是阿衡的師父,哪有師父比不過徒弟的?阿衡因為寧兒的關系不肯將二寶醫好,因此倘若他真見死不救,我們還可以求寧兒幫忙。」
「她會肯嗎?」羅安懷疑。畢竟當初受害的不只阿衡一個人,照殷家人的說法,阿衡的姐姐也被他們整的相當淒慘。
「她會的。」殷六很有把握地說。「寧兒的個性跟阿衡是截然不同。她心腸軟又不記恨,從她每個月都會替這兒的村民義診的善行看來,羅兄應當不難知道寧兒是個怎樣的女子。」
「這倒也是。」羅安頷首。「只是這……」
「怎麼了?」
羅安來回看了他們兩兄弟一眼。到口的話又收了回去。
這事,等他找到了阿衡再說吧。
他已快沒耐性了!
第五衡冷凝著一張俊臉,一瞬也不瞬地瞪視眼前兀自望著魚肉發愁的小女人。
「衡?」帶點懇求、帶點撒嬌地,第五寧抬起晶亮亮的大眼,可憐兮兮地瞅著前方這個酷似獄吏的男人。
一旁的阿恪邊啃著香噴噴的兔肉,邊偷眼偷瞧爹娘僵持近一刻鐘的對峙。
有爹真好。他心滿意足地想。
不像娘她們對他的過度保護,爹每次出谷打獵、捕魚總會帶著他,雖然前提也是不準他把小獸皮帽摘下來,不過比起之前只能跟娘去村子里玩。跟爹出谷設陷餅捉野獸可是有趣太多了呢!像他現在啃的這只兔子,就是他們今天一早用陷阱捕捉到的獵物。
「你再不動手,我可要動手了!」第五衡威脅道。
她好生為難地擰起柳眉,「可是……可是我真的吃不下啊!」
要一個九年不沾葷腥的人破戒吃魚、肉,他實在是太強人所難了。
「吃不下也得吃!」他不容她反抗地堅持著。
之前是他不在她身邊,紫荊和菖蒲在拗不過她固執己見的情況下,才由得她高高興興地吃了八、九年的素。現下他回來了,就不可能放任她任性胡鬧,拿自個兒身子開玩笑。
「我光聞那味道就覺惡心,哪還吃得下?」第五寧埋怨地嘟起嘴來,頗有他若再逼她,她就要吐給他看的賭氣意味。
「你還敢抱怨?」他光火地罵道︰「是誰三天兩頭體虛風寒,又不肯吃藥進補的?嫌肉腥、嫌藥苦?你這是拿自己的健康開玩笑嗎?」
他教訓得雖凶,但不難听出他字句背後蘊藏的不舍與心疼。
听菖蒲說,寧兒之所以茹素,全是因為被當年生阿恪時,那隨著分娩而來的滿床血給嚇壞的。紫荊還說,由于她在妊娠初期沒有把身子調善妥當,不但導致孩子的營養不良,連帶也拖累她坐月子時的身體狀況。她們說得輕松,可他卻听得沉重。
都是他的錯。他無法不自責地想。要不是他不明就里地離開她,她怎會因傷心而弄壞了身子?又怎會獨自一個人面對生產時的痛苦?
心底的歉疚一起,第五衡原本強硬的語氣不禁軟化了下來。「再怎麼說,你好歹也吃一點吧?」
「可是……」她還是很猶豫。
阿恪看看他爹,又看看他娘,「娘,這魚沒腥味的。」說著他放下手上的兔腿,拿起筷子夾了口魚人嘴,「爹把魚烤得很香呢!」
第五寧皺了皺眉,眼前那兩雙殷殷期盼的眼看得她好心虛,仿佛她要是再不听話試試看,就是辜負了他們父子似的。
她掙扎了一會兒,「先說好,我只吃一口喔!」她大聲地強調。
第五衡知道不能把她逼得太緊,無奈地點頭,「就一口,可是不準你吐出來。」
她一听眉頭皺得更緊了,「那我不要了!」
他臉一板,轉頭吩咐道,「阿恪,你到干娘那邊吃飯去。」
阿恪皺起了眉頭,「為什麼?」
「不可以!」第五寧連忙阻止,「阿恪,你別听他話!」
不像阿恪才剛認識他幾天,她與衡朝夕相處五年多,怎會不知道他支開孩子存的是什麼心?
「阿恪,你若是乖乖听爹的話,明天爹就帶你到谷外捉狐狸。」第五衡利誘道。
「真的?」阿恪興奮地大叫。
第五寧眼看兒子即將倒戈,趕忙跟著籠絡道︰「娘準你三天不背醫書。」
阿恪眼楮一亮,「三天?」
「寧兒!」第五衡極不贊同地沉聲警告,「我們不是早說好的?」
重逢後的這幾天來,他們在逐一理清、對質當年所經歷過的諸多盲點的同時,也在試著重新適應分別九年後的對方。畢竟九年的時光加上迥異的生活環境,他們之間有大多的差異需要妥協溝通。而在溝通的過程里難免有摩擦,可礙于孩子在場的關系,他們即使再生氣也都只能動口不動手。因此每當他們有了爭執,而對方主動試圖支開孩子時,那就代表了他或她不想用理性的方法來解決問題。既然不用理性方式,那麼對于個子小人家整整一個頭、大腿不及人家臂膀粗的第五寧自然就很吃虧了。
為了避免被他私下整治得慘兮兮,她可是想盡辦法不讓他有機會把阿恪支開,甚至連她向來堅持孩子每天一定要背書的功課,也被她拿來當作籠絡工具。而這樣的行徑被第五衡得知後,自然引起了他極大的反彈。
雖然他以前也曾抗拒過背那枯燥乏味的醫書,可孩子的教育更重要,一點也馬虎不得,更逞論被他們拿來當作哄騙孩子的工具。
第五寧自知理虧地扁扁嘴,「誰教你動不動就說要帶他去打獵?我又不會打獵設陷阱,除了不逼他背書,還能拿什麼來誰騙他?」
「誰騙我?」阿恪逮著了她的語病。「娘,你不是說不能騙人的嗎?那你還想騙我?」
「阿恪,听話先出去。」第五衡安撫地拍拍兒子腦袋,壞心眼地笑道︰「我待會再幫你向你娘討回公道。」
「好!」阿恪斑興地點點頭,隨即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臨走前還不忘朝娘親做了個大鬼臉。
「阿恪——」望著兒子棄她而去的背影,第五寧心里一慌,回頭又對上他得意的嘴臉,「你別想我會乖乖听你的話!」
第五衡無視于她滿是防備的瞪視,隨手夾起一塊魚肉放到她嘴邊,「吃!」
她還是不肯張嘴,用力撇開臉。
他眯起了眼,對她挑釁的動作有些惱人。「你要我把你綁起來硬塞?」
被他凶得好生委屈,她眼眶一紅,眼看著一泡淚水就要往下掉。
他的心陡然一抽,「別以為你哭就有用!」他低吼,不想承認自己因她掉淚而心疼。
「可是……可是你那麼凶……」她哭得抽抽噎噎的。
他嘴一抿,一張臉鐵青得嚇人。
最後,任憑他再怎麼死硬。終是不敵她的淚水攻勢。「算了、算了,你不想吃就算了!」他滿是挫折他說。
她幾時變得這麼愛哭了?
「真的?」她眼楮一亮,眼淚不但嘎然而止,嘴邊還漾出了個淺淺微笑。
這一瞬間的轉變看傻了他的眼。「你……」他神色一斂,不太高興地問︰「你從哪兒學來這個的?」
她得意中帶點羞怯地笑了笑,「我是跟紫荊學的。」
「紫荊?」那個妖女?
「嗯!」她開心地點點頭。
第五衡嘴角一陣抽搐,「以後你離她遠一點。」
「為什麼?」她不解地嚷著。
「不為什麼。」
他跟紫荊一定是八字犯沖!
這幾天來不論他怎麼心平氣和地嘗試和她化干戈為玉帛,可一看到她那張寫滿嘲諷敵視的臉,滿肚子的火氣便熊熊燃了起來。以至于原本應該是和談的場面,卻被他們兩人搞得雞飛狗跳,別說是化敵為友了,能不加深彼此的怨恨就已是老天保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