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與唇相踫觸的時候,他們彷佛听見了兩顆心踫撞的輕響。
可離別總是教人感傷的,梅憐白的鼻頭不由泛酸了。
「還說我瘦,現在你恐怕比我還瘦呢!」為沖淡內心的哀戚,梅憐白故作輕松的調侃一句。
「那我就等妳回來喂胖我。」赤烈強迫自己放開那雙緊箍著她的手臂。
「好,你一定要乖乖等我回來。」梅憐白含淚應了聲。怕自己會舍不得離開他,她低頭跑出山洞,不再回頭。
「嗯,我會乖乖的。」
等她回來時,他會將一切都告訴她,然後他們之間就再沒有隱瞞、再沒有欺騙了。
望著她縴巧的背影,赤烈在心里決定。
幽溪只是江浙行省的一個小縣城,土地貧瘠、百姓窮困,用鄉下俚語形容就是「鳥不生蛋的地方」。
如此的境況造就幽溪縣衙成了遠近聞名的清水衙門,連帶縣太爺也成了「兩袖清風」的「大清官」。
這一任縣太爺姓錢,因為沒錢賄賂上級官員,在這窮鄉僻壤里做了十幾年的縣太爺。自從上任開始,他就怨天尤人,不是抱怨老天不公平,就是感概自己明珠蒙塵,整天喝得醉醺醺的,根本不理正事。
不過這幾天,縣太爺卻一反常態的勤政起來。
「怎麼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想給你家老爺丟人是吧?還不給我站直!」
「看你這身破衣爛衫的,不是給老爺我丟人嗎?馬上去換了!」
「……」
縣太爺踢踢這個、罵罵那個,終于,手下們衣衫換了、精神也抖擻了,他這才覺得滿意。
呵呵!說起這場疫病還真是他的福星呢!如果不是他當機立斷命令手下殺人燒村,哪會得到上面的垂青呢?
現在就連遠在大都的月兌月兌丞相,都听聞了他錢大志的威名,差人送來手書稱贊他治縣有方、截治疫病有功,還說要報請皇帝嘉獎他呢!
算算日子,這欽差的行程差不多也就在這一、兩天了。
想到這,縣太爺就更興奮了。
「王師爺啊!你說大老爺我今天氣色怎麼樣?」他問身邊的師爺。
「大老爺儀表堂堂,就算這樣子到金殿上晉見皇上他老人家也沒問題啊!」師爺奉承拍馬道。
「呵呵呵呵……」縣太爺捋一捋他精心打理過的三縷長須,得意非凡的大笑。
走在半途上,梅憐白的一只鞋底突然掉了,她只好撕了一片衣襟裹在腳掌上繼續趕路。
可路途遙遠,一片洗白了的薄薄衣襟又能起什麼作用呢?
很快的,腳底下的衣襟也被磨出了兩個洞,粗礪的地面磨破了她的腳掌。等到她一瘸一跛的走進縣城大門,已經比赤烈估計的時間晚了許多。
幸好她沒費什麼勁就找到了縣衙府;更幸運的是,她居然看見縣官老爺就站在府門前。
老天保佑,赤烈哥哥終于有救了!
憐白滿心歡喜,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剛才還步履蹣跚的雙腳,一下子跑得飛快。
「來了,來了呀!」師爺眼尖,老遠就看見了旌旗飄揚。
視野盡頭處,一大隊人馬雄赳赳、氣昂昂的蜿蜒而來。
「來了、來了。」沒見過世面的衙役們紛紛探頭探腦,爭著想看大都來的大人們究竟是什麼樣子。
「亂什麼亂,都給我站好!」縣太爺氣得左踢一腳,右啐一口,「一群不成器的東西!」
「是是是。」手下們嘴里應好,卻還是將頸子伸得老長。
看見大都來的人馬越來越近,縣太爺心里也緊張起來,畢竟這可關系到他能否升遷呢!
「師爺,快幫我看看,我的帽子有沒有戴歪?我的官服可有穿整齊?我的……」
「老爺一切都很好。」缺牙的師爺在替他正冠之時,也不忘將自己頭上的書生巾正一正。
一時間縣衙府門口鬧烘烘的,誰也沒注意到一個衣著破爛的瘦小人影正穿過人群,往縣衙的方向走來。
「師爺,你說……」
「大老爺,我求你……」縣太爺的話才說了一半,一只骯髒的小手忽然抓住他的衣襬。
他一低頭,不得了,那只骯髒的小爪子居然在他新做的官服上留下一個黑漆漆的爪印!
「反了,真是反了妳!」頓時,縣太爺的臉色黑得可以和這黑手印相媲美了!
「求求你去救救他!」梅憐白心心念念的都是要救赤烈,全然沒注意到縣太爺難看的臉色。
「大老爺!」眼見大都來的要人已踏上長街,師爺趕緊拉拉縣太爺的衣袖。
「滾開!」縣太爺急著掙月兌她的拉扯。
「大老爺,救他啊!」梅憐白不但下放手,還抓得更緊。她舉起那只一直緊緊攥在手心的小錦囊,想遞到縣太爺手里。
「啐,我們大老爺也是妳這等賤民能踫的嗎?還不滾開!」一旁的衙役飛起一腿正好踢中她的腰側。
「啊!不……」她慘叫一聲,骨碌碌的滾下高高的台階。臉頰擦傷了,手腳蹭破了,就連手里的錦囊也飛了出去。
近了近了,近得能看見金屬的反光!到底是大都來的貴人,就這身XX亮的鎧甲都是他們這種小地方看不到的呢!
「」馬蹄聲中,大都來的人馬來到縣衙前。
「諸位大人遠道而來辛苦了。」縣太爺又是彎腰又是鞠躬的,歡歡喜喜上前迎接他的光明前程。
大都來的貴人倨傲的頷首。
說話間,巨大的馬蹄踏上那只小錦囊,脆弱的錦囊頓時四分五裂。
「赤烈哥哥!」這可是她全部的希望了!梅憐白哀叫一聲,不假思索的就撲過去。
「咦?」她喊的是元赤烈嗎?大都的人恰好听見她的叫喊,順著聲音望去,正好看見她撲過去拾錦囊的一幕。
這不是……
為首的男人眼光閃爍。
「呀……」她只來得及抓住掉出來的金黃色小牌,而那張薄薄的信箋則被一條突如其來的漆黑長鞭卷走了。
「那是我的,還給我!」梅憐白伸出顫抖的手要討。
長鞭主人--大都來的阿當罕不理會她,自顧自的展開信箋,只見上面寫著--
著大諾顏元赤烈代朕巡查河南江北、江浙、湖廣三行省,所屬各省鎊縣均應予以配合。如遇緊急情況,準予其便宜行事。欽此。
上面還慎重其事的蓋上鮮紅的玉璽。
「哈哈哈!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炳哈哈……」月兌月兌的心月復阿當罕得意的狂笑起來。
在梅憐白的驚呼聲里,那張薄薄的聖旨被他撕成了碎片。
「這是赤烈哥哥的,你怎麼可以……」她握緊手里僅剩的信物,不知所措。
「妳是不是很想救妳的赤烈哥哥啊?」阿當罕從馬上俯,「和藹」的問道。
「你能幫我救他嗎?」梅憐白就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急切的道。
「當然了!罷才那封信就是他寫給我的,我怕這封機密信件落入別人手里,所以才動手撕了它。」
「哦!」梅憐白對信上的機密並不感興趣,一心只想著要帶救兵趕回去救命,「他在一個山洞里,不算很遠,我們得趕緊去!」
阿當罕本以為得費一番工夫才能得到他的下落,沒想到這蠢女人迫不及待的將他的下落供了出來。
「呵呵呵呵……」元赤烈,這算不算你的氣數已盡呢?他洋洋得意。
「得快一點,他得了疫病,需要大夫醫治,還有藥……」看見他只在那里笑,梅憐白心里可是急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