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她模出一方水紅的絲帕,去擦他嘴角沁出來的血絲。
不知怎麼的,見此情景一種陌生的心痛襲擊了裴菁。
「婉儀姑娘,我自己來就行了。」幸好君貽笑閃開了。
「你……莫非是嫌棄我嗎?」婉儀一雙妙目似瞋非瞋、似笑非笑的,「你明明說過雖然我身在青樓,可是你心里的我就像是天邊的皎月一般明淨無垢,難道這一切都是你騙我的嗎?」
「我……」唉∼∼他這是百口莫辯呀!當下,君貽笑只有乖乖的讓她擦去血漬的份兒。
「我說君公子呀∼∼你看我家小姐對你多好,你可不能負心喔!」叫小綠的小丫頭也在一旁扇風點火。
「這、這……」這「負心」又是從何說起呢?
君貽笑還沒來得及澄清呢,就听到那邊重重一聲冷哼,裴菁一臉陰霾的望著他門。
「君公子,不,我還是喚你明鉞好了,這樣更順口些呢!」婉儀故意道。
「呃……好、好吧!」君貽笑沒有不答應的理由,畢竟是他們有求于人呀!
「明鉞?」裴菁的語調低沉,隱藏著即將爆發的風暴。
「哎呀∼∼裴場主妳居然不知道『明鉞』是君公子的字嗎?」婉儀故作天真的道。
她好歹也在風塵中打滾了這麼多年,在那種泥淖中尚能保全自己,自然是心機手段缺一不可。裴菁和她比起來,跟天真的小孩沒兩樣。
「你就是那個叫『明鉞』的書畫家?」裴菁勉強鎮定住自己。
「我是一個讀書人,書畫只是興趣而已。沒想到在這邊城也會遇到知音。」君貽笑沒說的是,他的詩文字畫曾經聞名江南。
知音?哈!可以想象這幾天他們是如何相識相知、詩書互娛、卿卿我我、難分難舍……
裴菁的面色很是難看。
「你……為什麼瞞我?」
「我不是故意瞞妳的,只是因為沒有多少把握,所以才沒告訴妳。」君貽笑老實的招認道︰「沒想到婉儀姑娘這麼通情達理,還願意幫我們跟胡大戶交涉……」
「她是你的知音,那麼我呢?我是你的什麼人?」心里好象有什麼在燒,燒得裴菁好想抓住些什麼。
「妳是我的仙——呃……主人!」君貽笑差點就月兌口說出「妳是我的仙女」了,到了嘴邊又硬生生扭轉成了「主人」。
「好,你說得很好!她是你的知音,我只是你的主人!」裴菁不知自己是怎麼了,只知道听到他這句話時,心里很難過、很難過。
下一刻,她奪門而出,屋里的人只听到外面一聲馬鳴,然後一陣馬蹄噠噠,一人一馬眨眼間就跑得遠遠。
「菁……」這是怎麼了嗎?事出突然,君貽笑還在那邊傻愣著。
「她在吃我的醋呢!難道你沒看出來嗎?」婉儀笑得風情萬種。真是個絕世好男人呀!真不想就這麼把他讓給別人呢!
「吃、吃妳的醋?為、為什麼……」他更胡涂了。
「傻公子,難道你沒看出來她愛上你了嗎?」婉儀在一旁幽幽的道︰「只是她自己還不知道罷了。」
「愛、愛上我?」君貽笑瞠目結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氣。
「唉∼∼我也這麼覺得。」光叔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三小姐和這君貽笑之間,分明是情潮暗涌而不自知。
雖然他還是不太滿意他的死囚身分,但至少一個已經把今後三十年都賣給了牧場的男人,不會也不可能拋妻棄子吧?!
單從這個層面看來,三小姐還比大小姐幸福一些,至少她永遠也不必擔心自己的老公會落跑。
「你還不去追?」大力天外飛來一句。
雖然他從不覺得這個連一捆青草都抬不動的病鼻子有什麼好,可是菁姊的幸福最重要啦!既然大家都說菁姊喜歡這個病鼻子,他就勉強退讓一步好了。
「啊!」一語驚醒夢中人,君貽笑跳起身就沖了出去。
「等等!您的傷——」小丫頭在一旁跺足道。
「由他去吧!」婉儀道。
沒多久外面就響起了人馬「搏斗」的聲音。
「啡啡啡啡∼∼」
「乖∼∼一會兒我請你吃草。」
「啡啡啡啡∼∼」
「白雲最乖了,不許把我摔下來喔!」
「啡啡啡∼∼」
「好馬兒,我們打個商量吧……」
等了好久,屋里的人才听到馬蹄聲;不過,剛才裴菁是往東邊奔去的,但听這馬蹄聲卻是往西邊走的。
「有個哥哥真奇怪,要向東來偏往西……」小九拉開了嗓子,開始唱他新編的歌了。
扁叔等人則無可奈何的相視一笑。這騎馬白痴就是騎馬白痴,並不會因為他在其它方面的天賦而有任何改變。
混蛋!他怎麼可以和那女人……
裴菁越想越憤怒,馬兒走得飛快,不自覺的竟到了常常沭浴的河畔。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傳來了凌亂的馬蹄聲,忽左忽右、忽疾忽緩、忽走忽停……听這亂七八糟的蹄聲,裴菁不必回頭就知道是誰來了。
「你還來做什麼!」
君貽笑氣喘吁吁的滾下了馬,還沒開口,就听見她沒好氣的道。
「我——」
「你不陪著你的知音妹妹,追來這里做什麼呢?」裴菁怒氣沖沖的打斷他。
「我、我不是——」
「明鉞,連我都不知道你的字,你怎麼可以隨便告訴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呢?」裴菁越說越生氣。
「呃……我只是想婉儀姑娘既然那麼喜歡我的字畫,我也許可以請她幫忙……」他試圖解釋。
「胡說,你明明是看了人家姑娘美貌才會對她那麼好……」想起那個叫婉儀的姑娘此自己美得多了,裴菁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沒有!」他只差沒哭天搶地喊冤了。
「撒謊!連我都覺得人家姑娘美極了,你怎麼可能不喜歡!」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只知道心里似乎有什麼在攪動著,痛痛的、澀澀的。
「菁,莫非……妳吃醋了?」一想到此,君貽笑的眼神猛地清亮起來。
「胡、胡說,才沒有呢!」裴菁想擺起主人的架子,可是雙頰酡紅的樣子哪像是示威,倒像是因為被說中了心事而害羞呢!
「在我心里,沒有人比那個施舍給我水喝的女騎士更美麗了。」君貽笑一本正經的道。
「施舍給你水喝的……」裴菁一怔,隨即憶起了那天。
記得那天驕陽似火,一隊囚犯在路上跋涉,他忽然撲倒在路中央差點被她的馬踏死,然後她就隨手解下了鞍邊的水袋……
難道他說的是她?!
「不,這怎麼可能呢……」她喃喃自語。
「為什麼不可能?」他激動的抓住了她的手,「我還記得妳那天也是穿了這一身衣裳,當我知道妳原來是個姑娘時,我就覺得妳是我的仙女了。」
「我……仙女?!」她有這麼好看嗎?裴菁很是懷疑。
雖然這身騎裝是她最好的一套衣衫,而且還是她為了談生意而特別做的,可是她左看右看,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地方像仙女的;事實上,別說是仙女了,就算是「凡女」如婉儀姑娘,她也比不上呢!
裴菁越想越覺得沮喪。
「妳是我心中唯一的仙女。」君貽笑的眼神灼熱得就像要燒熔了她一般。
「呃……」他的火熱凝視讓她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我曾想過只要把妳放在心里膜拜就好,可是在妳身邊待得越久,我就越無法控制自己不想妳……」
曾經有多少次他為她在夜里輾轉難眠,空虛的對著一室的寂寥;又有多少次他夢見自己抱著她極盡繾綣,卻在笑醒後唾棄自己的恣意妄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