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听非同小可,這可惡的魯少暉竟然不相信她!何夢蝶忍下那即將爆發的怒火,攆走這個徵信社的探員。
「你再不走,我真的馬上叫警察來!」
斐中德看出她勢在必行,轉身離去,留下一句話:「從明天起,我會和魯少暉中止合約,我們還有機會再見面的。」
何夢蝶不屑理他,怒氣沖沖地趕回汪家,一進房門,對著正在做運動的魯少暉劈頭就吼︰「魯少暉!你是小人,居然找人跟蹤我!既然你不相信我,我也沒必要住在這里了!」
說完,她就翻出自己的衣物,拿出一個旅行袋,胡亂地把衣物往里面塞。
魯少暉心知無法辯解,一味賠罪道:「夢蝶,我這樣做是因為我太愛你,怕失去你!」
「哼!你跟舜國一樣,沙豬主義!你這樣做,正好讓我狠下心來離開你。」
「夢蝶,求求你,不要離開!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追問你的行蹤了。」
「太晚了!我願意陪你,願意把快樂帶給你,但是,你卻把我推向痛苦的深淵中。」
「我保證絕不再犯!」魯少暉幾乎向她下跪。
「我以為你比舜國更能夠帶給我幸福,可是我又錯了!再不走,我會死在這里。」
她不顧魯少暉再三哀求,狠下心,提了旅行袋,奪門而出,卻撞上了正好返家的汪母。「怎麼啦,夢蝶?你上那兒去?」
「問您的乾兒子去!這種男人誰受得了?」
汪母驚愕地看著她憤然離去,知道又發生事情了,趕忙抓著跑出房的魯少暉質問。
「你怎麼跟舜國一樣把她氣走了!到底發生什麼事?」
魯少暉低頭坦承自己的錯,汪母听後,大聲斥罵︰「這麼好的女孩子,你竟想出這種卑鄙的手段來對她!她為你犧牲那麼多,你不體諒,反而猜忌她,真白費我在她面前拼命為你說好話。即使她沒嫁給你,只是和你同居,她也有權擁有自己的生活空間啊!想不到你比我這老媽子還頑固不靈。」
魯少暉自知理虧,雙膝跪地說:「乾媽,您要幫我!她不會再听我的辯解了,只有您能讓她回心轉意。」
「唉!你們年輕人老是制造問題。」
魯少暉知道汪母已答應出面解決,高興之餘又懷愁了。「可是我不知她到那里去了。」
「你呀,被這場病弄得腦子都秀斗嘍!她當初從那里來就會回那里去呀!」汪母可不迷糊。
一語驚醒夢中人,他歡天喜地的偕同汪母到譚姊家,想迎回何夢蝶。
何夢蝶才跨入譚姊家不久,譚姊正在勸慰她時,魯少暉與汪母已登門謝罪了。
何夢蝶根本不甩魯少暉,可是一人難抵三張嘴,在和事佬好言相勸及魯少暉低聲下氣的頻頻致歉下,她才點頭重返汪家。
自此,魯少暉不敢再胡亂干涉她的行蹤,他開始調整自己的心態,接受她在工作上的成長與發展,也懂得看書自娛,打發無聊的時間。
他的改變,令何夢蝶竊喜;在沒有摩擦下,兩人的感情增進了不少,魯少暉也慢慢恢復以往的信心與樂觀。
第九章
魯少暉沈醉在與何夢蝶繾綣的溫柔鄉里的同時,醫生宣告他的病情愈來愈惡化了,他反而處之泰然。經深思熟慮後,他悄悄寄了一封信到東部去。
半年前隱跡而去的汪舜國,此時此刻正在東部一處只有怡靜和喜悅的地方,過著簡單純樸的生活。
他的鄰居都是來自四面八方的社會分子,失望於日趨嘈雜、污染的外在環境,寧可拋棄原有所熟悉的一切,返璞歸真地在這兒過著簡單自然的生活,和繁囂的大都會隔離。
身處市區的人,對霓虹燈下的紙醉金迷的生活已過膩時,不免就想選擇窮鄉僻壤、住在茅屋竹舍,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不願再卷入世俗的紛爭。他的鄰居大都是想趁有生之年尋找一個屬於自我的心靈堡壘。尤其看到這塊背山面海,有樹叢,有草地,有山坡,有小徑,更具有隱密性的地方,更想與外地隔絕、落腳於此,可以讓紛雜的人際關系都沈澱消失,更可以淨化自己的心靈。
現代都會人,出門就是為「錢途」打拼,舉目望去是「五光十色」的花花世界,耳朵聆听的是股票指數聲、汽機車嘈雜聲。能放棄這些都會亂象與大自然為伍與青山綠水為伴的隱士,的確需要有相當認識與十足的勇氣,並且需要準備一筆退休資金供養自己,以供生活不虞匱乏才行;而他,正是做著結廬於此的打算。
然而住在這里的他,事實上是靠魯少暉按月匯款給他度日,他才能在這塊淨土到處去攝獵不同的自然生態紀錄,閑時還可以在紙上盡情揮灑一番。
當然,最主要他是逃避再去踫觸與何夢蝶那份舊時的感情。
他將母親交予魯少暉照顧,雖是不孝,卻是逼不得已的,他是帶著贖罪的心在此靜修度日,期望有朝一日也能把母親接來同住。
傍晚,踩著夕陽餘暉歸來的他,看見寂寞多時的信箱里竟躺著一封信,他喜不自勝卻又十分訝異。
取出一瞧,令人震驚的消息令他不得不整理行囊,踏上歸途。
當回到曾經習慣已久的城市,他忽然覺得不適應起來了。
經過熙來攘往的街道,驀地,有一只常見的白色小粉蝶,那樣自在翩翩飛舞著,看它層層飛升而上,飛過櫛比鱗次的高樓,停靠在牆垣,然後又像花瓣般向著地面凋落而下,在恆長枯澀的城市生活里,它開啟了草原、陽光、鮮花與露水的記憶。在鄉間的生活已經令他心情平和,安於現實的不公;現在回到城市再讓他瞥見飛舞的白蝶,又引發他思及與何夢蝶共尋蝴蝶的記憶,而二人無拘無束的搭配拍攝、悠游共樂的畫面,竟然一直根深蒂固的存在他腦海中,足見他根本無法忘掉她,所以才一回到城市,所有的記憶都復蘇了,但以前的逃避之念,都隨著拂來的南風吹淡了。如今他與她各有各的天地,他們不可能再交會在一起了,即使他對它的愛戀仍舊存在,他也必須鎖在心扉,不能再去叨擾她,更不能用他愛的方式去傷害她了。
汪舜國的思緒漸趨平穩,一踏進家門,正在閱報的汪母赫見他回來,驚躍而起。「舜國!你回來了?」
「媽。」
汪母懂得識時務,見兒子平安歸來,興奮之餘,聰明地不多問話,只是很朋友似的伸手握著他。「歡迎你回家。」
母子二人相視而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從你走後,少暉一直留在我們家,現在他病了……」
「我知道,我就是專程回來看他的。」
汪母訝異道︰「家里的事你都知道?」
「嗯,我們一直保持聯絡。」
「唉,你這孩子!讓我虛驚一場。你去陪少暉,我到超市買些菜回來。」
汪母興高采烈的出門。汪舜國推開房門,見魯少暉閉目養神躺在床上,人變得清瘦多了。他上前輕喚,魯少暉睜開眼,咧開嘴道:「呵,我就知道你不是忘恩負義的家伙!」
「生病了還罵人?」他伸出手,正好與魯少暉的手交握,二人的友情就在這擊掌中默默遞流。魯少暉掀被想起來,卻被汪舜國按住,要他休息;汪舜國因而湊巧瞥見床上有一件女用睡衣,即笑著說︰「竟敢在我家,又在我床上養女人。」
魯少暉嘿嘿笑道:「你知道是誰嗎?」
「該不會是法國的熱情女郎吧?」
「是夢蝶,她回到我身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