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舜國驚愕住。「她……你們終究是在一起了。」
可見何夢蝶愛魯少暉更甚過於他,才會在他出走後與魯少暉出雙入對,而且是共枕在他曾與她共眠的床上,這對他實在是一大諷刺。
魯少暉了解他的心思,微笑道:「嗨,我可是三個月前才重新追上她的喲!而且,她看我已經是個瀕臨死亡的人,才憐憫我的吧?」
「是這樣嗎?我不信。」
房外傳來急促的小跑步聲,然後門被推開一半,就听見何夢蝶興奮的聲音響起:「少暉,我懷孕了!你要做爸爸了!」
她緊急煞車似地驚愣在門口,她不敢置信眼前這個留著落腮胡,依舊束著長發的汪舜國竟像幽魂般坐在床沿。倒是汪舜國落落大方的和她打招呼:「嗨!夢蝶,你看起來像一個幸福快樂的小熬人。」這樣的重逢讓何夢蝶不知所措,她尷尬地呆立著。
魯少暉化解道:「夢蝶,快過來!我剛才听到你說的好消息,是真的嗎?」
她才得救似地靠在魯少暉身邊,但眼楮卻盯著汪舜國。
「少暉,主人回來了,我們是不是要搬出去?」
「嗯,說得也是。舜國,等我們租到房子就立刻搬走,你不介意吧?」
「我當然介意,妻子已經變成你的人,我若不回來,這房子也幾乎是你的了,你現在可是春風得意的男人哪!」汪舜國說笑著。
「別諷刺我,我如今是病入膏肓的人,你還說風涼話。」
「舜國,我們已經離婚,我可以自由選擇和誰在一起,住在你家,是少暉考慮到乾媽獨居會寂寞。」何夢蝶心平氣和地解釋。
她稱呼自己的母親為乾媽,想當初她是喊婆婆、喊媽的,如今她隨著魯少暉改口,這樣的轉變猶如扮家家酒的游戲,令他啼笑皆非。
「我回家並不是要趕你們走,這房間給你們住,我睡工作室去。」他說道。
想不到角色易位,魯少暉成了喧賓奪主的蠃家,而他自己則望著美女興嘆,看著何夢蝶成熟又信心十足的豐姿,他才發覺事隔半年,她已變得更有魅力了。而今,有權擁有她的是魯少暉,不是他。
房門又開了,是汪母買菜回來。「咦,夢蝶,你到醫院檢查回來了?快告訴我,有沒有好消息?」汪母似乎無視兒子的感受,只一味追問。企盼的表情躍入汪舜國的眼簾,他清楚地明白母親和他們相處得非常融洽,並未因何夢蝶不同的身分而有所芥蒂。此時此刻,有沒有他也無所謂,少了他們兩個,母親可能會更食不下咽。
「媽,您的乾媳婦快要給您添個乾孫子或孫女嘍!」他主動說。
「真的?」汪母樂得合不攏嘴。
何夢蝶示好的接過江母手中的那一袋菜,道:「乾媽,我跟您一起下廚房去。」
汪母高興道:「難得我們一家全團聚了。」走到門邊的她,想起什麼似的轉過頭來,語意深長地說道︰「舜國、少暉,你們都是我的好兒子,誰擁有夢蝶都一樣,別鑽牛角尖,一切靠緣分,不經一事不長一智,如今我真是想開了。」
汪母留下饒有深意的話讓他們兩人去深思,待房門一關,他們不約而同互問︰「一樣嗎?」
「不一樣,我們是輪流擁有夢蝶的。」魯少暉首先異議。
「一樣,到最後夢蝶終歸會回到我身邊,包括你們的孩子。」汪舜國作了不同的注解。魯少暉領會他話中之意,笑道:「這麼說,你期盼我趕快歸天嘍?」
「我心腸沒那麼壞,反正你終要一死,所以我誤打誤撞,回來接收你種下的成果,你總舍不得夢蝶和孩子沒人照顧吧?」汪舜國輕松自如道。
這兩人居然將生死詼諧地談著,而了無憂傷,該是對人生有另一層的認識吧!
「嗨!舜國,靜修了半年,你已經開悟了。」魯少暉糗他。
「這半年來,我只體悟到一件事,那也是宋朝一個禪師所說的︰當你的內心追逐外物時,必定置內在於不顧,因而所求徒勞無功;世上多少煩惱事,無非由這種本末倒置而成,這種人叫騎驢找驢,我曾經也是這樣子的。另一種人是不再向外尋求,自己知道已騎在驢背上,深切體會到內心安寧遠比外物所得的樂趣更為甜蜜,而這是我們所要追求的;但是我們現在都是騎驢而不肯下來的人。」
「怎麼說?」
「因為我們本身就是驢,還妄想騎驢。其實整個外物都是驢,是我們無法騎的,不想騎它,一切事物才會任由你馳騁。」
「听來有理,這世界上騎驢的人太多了,你倒對我開導起來了。」
「我現在已逐漸了解,什麼是有所取,什麼是不該佔為己有;什麼是有所求,什麼是不該留戀,當然,心靈快樂最重要。」
「你了解,我也了解,但是我們仍在情字上有所求取,我們仍然留戀與夢蝶相處的一切,只不過她不是讓我們各想佔為己有,她是我們所共同擁有的。」魯少暉的直率坦言,汪舜國全部認同,兩人心照不宣地再次有了共同的協定。
何夢蝶撫著微隆的肚子,有著初為人母的興奮。
她曾經自言不在乎紅蛋,不做紅蛋下的傷心者,如今肚子里懷了魯少暉的種,她卻心甘情願。她不是為婚姻而生孩子的,她是想給自己留個伴,不管是男是女她都不在意。
愛情的國度里,總有風暴,風暴之後就撥雲見日了,她和魯少暉一如這樣,所以懷了愛的結晶,使她並不後悔。
倒是汪舜國,突然重新出現在她面前,除了驚愕之外,所幸他不糾纏自己,也刻意和她保持距離,她也就放心多了。
為了安胎,及避免勞累,又加上身材逐漸變樣,她辭去模特兒的工作,專心致力在藝術中心的事業,她覺得自己此時真的是個快樂的小熬人。
這天傍晚,她按往常時間下班,才走出中心,就望見那曾經跟蹤她的斐中德佇候著,一副從容自如的樣子。
「嗨,我們又見面了,我一直在關心你的動態。」
「你對我的追蹤早已結束了,不要再來無端生事。」她叉著腰,不畏懼地說。
「你變豐滿了,有一股成熟的風韻哦!」他打量她全身,並不知道她已懷孕了。
她不想與他閑扯,急欲離去。「請你放尊重點!我不想跟你打交道。」
「哎,我沒有惡意,特地來看你,順便了解魯少暉死了沒?」
「你這個人沒道德!存心詛咒別人。他有沒有死,干你何事?」何夢蝶一听極為生氣。
「他是個有病纏身的人,你何苦跟他在一起?瞧我,身強體壯的,站在你身邊,包準沒有人敢欺負你。」斐中德自鳴得意地道。
「你這人盡往臉上貼金!我當你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何夢蝶不理會他,逕自往前走。
他死纏不放道:「我們先交往看看嘛!合則繼續,不合再散嘛!」
「你當我是什麼?你要找這種女孩子,滿街都是,不必窮騷擾我這個已有身孕的女人。」她發覺被困,有些緊張。
她的話甫完,斐中德的背後就響起低沈的男聲︰「是誰在騷擾我太太?」何夢蝶一見救兵來到,高興喊著:「舜國。」
中德一回首,看見一個比他略矮半個頭,但也雄赳赳的男子,訝問︰「你是她的……」
「還不快滾!下次再讓我遇見你,我就抓你上警察局,告你性騷擾!」
中德一听何夢蝶剛才說身懷六甲,現在又冒出一個丈夫來警告,心想好事多磨,美夢成空,不如放棄,便連連作揖。「對不起!我只是跟何小姐開個玩笑,別介意,我馬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