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留意到悅紅流露出備戰的緊張狀態,兩眼投射出銳利的光芒,他詫異的回頭看,原來是姜至剛走入靈堂。
「你來做什麼?」悅紅充滿敵意的質問。
「我來祭拜我最要好的老朋友。」至剛一副有備而來的模樣。
「你沒有資格。」悅紅咬牙切齒的道。
「我問心無愧。」至剛語氣堅定,態度從容的趨前準備上香。
悅紅沖向靈前阻擋,憤懣的低吼︰
「請你離開!這里不歡迎你。」
「你沒有權利這樣做。」至剛痛心的望著她,掩不住憔悴的蒼老。
他從不曾像此刻這般無奈,心頭充滿無力感,難道是命運的再次捉弄,令他與自己的親生女兒要像仇人般對峙?
她冷笑著回道︰「誰能比我有權利?我那對丈夫不忠的母親嗎?」
至剛終于忍無可忍的怒斥,「你怎能在靈堂之前說出這種話?你這樣等于是在侮辱你父親。」
悅紅也不甘示弱的指控,「是你們先侮辱了他,你們讓他含羞九泉。」
至剛狠狠的打了悅紅一記耳光,正打在生著胎記的那半邊臉上,顏色仿佛更加血紅,使得悅紅悲愴的神情帶著幾許猙獰。
「你憑什麼打我?」她的語氣如冰。
至剛痛苦的應道︰「憑我和你父親的交情,憑我……」
他無法說出真相,以目前的情況,也不適合說這些。
「憑你什麼?」悅紅卻好像有意要逼他。
至剛停頓了一下,才有些喪氣的回答︰
「憑我是你的長輩,就可以教訓你這種大逆不道的言行。」
一直旁觀的朱利文怕他們再起更大的沖突,趕緊出面打圓場︰
「姜伯伯,請您原諒悅紅的無禮,她是因為傷心過度才會這樣,您別見怪。」他一面說著,邊為至剛點了一炷香。
至剛接過朱利文送上來的香枝,嘆了一口氣,神情嚴肅中帶著一股沉重的舉香祭拜,恭敬的鞠了三個躬。
悅紅被朱利文拉至一旁,眼村充滿憤恨的瞪視著他。
至剛上完香,深深的看悅紅一眼,然後一語不發的離去,朱利文從他的背影中看出了他內心的落寞與悲哀,不禁對他更加同情起來。
「再怎麼說,他總是你的親生父親。」他知道他不該說出這句話,卻就是無法忍住不說。
悅紅的目光立刻像把刀似的射向他;卻在深吸了兩口氣後沒有對他發飆,轉而用一種深深的怨恨吐露道︰
「我恨自己是他們的女兒。」
「為什麼?這並非他們所願。」
悅紅的眼神流露出一抹幾近瘋狂的危險訊息,似哭似笑的咬牙切齒道︰
「他們活該受這樣的懲罰,一切的悲劇都是因他們偷情不忠,違背道德良心所引起的,根本不值得同情。」
朱利文瞠目結舌的望著悅紅,他無法相信眼前的她,會是那個他所鐘愛,溫柔婉約的女子,她怎麼會變得如此殘酷?難道真被玫芳說對了,她也有一個殘缺的心靈?
第九章
葬禮一過,悅紅立刻恢復工作,但她和朱利文的感情卻仍像懸在半空中,飄搖不定。
「這麼認真?」朱利文走進她的辦公間,微笑的站在桌邊看她。
「有事嗎?」悅紅頭也不抬,語氣一逕的平淡。
「沒事。」朱利文輕松的應道。
「太閑啦?」悅紅眼光專注的在看一份營運報告。
朱利文湊近她,涎著臉對她道︰
「不管有閑沒閑,一樣都得來看你啊!」
悅紅終于抬起頭來,上身稍向後傾以遠離他的親近。
「天天看,看不膩嗎?」
朱利文嘻皮笑臉的回道︰「看一輩子也不膩。」
「我知道你一向這麼會說甜言蜜語。」悅紅故意用輕忽的語氣道。
朱利文神情一變,立刻收起笑臉,嚴肅的反問︰
「你覺得這只是我的甜言蜜語?」
悅紅避開他的逼視,裝出不當一回事的模樣回道︰
「不是嗎?」
他驀然抓起她的手,貼放在他的左邊胸膛上,帶著一股忿然的質問她︰
「你能告訴我,你不知道這里有份真心存在?」
她畏縮的想抽出自己的手,他卻緊握著不放。
「你究竟要逃避我到幾時?」他痛心的逼問。
「我……我沒有逃避你。」悅紅掙扎的否認。
他將她從座椅上拉入懷中,氣息沉重的告訴她︰
「那好,我已經想你想得太久了。」
他低頭吻住她,舌頭強迫性的伸入她的口中,兩人津液交融,她再也無法違背自己的心意,徹底的融化在他的懷中。
他輾轉纏綿的吻了她許久、才有些依依不舍的放開她,帶著些許得意的神色問道︰
「你再也無法否認你對我的愛了吧?」
悅紅羞愧的轉過身去,背對著他不說話。
「告訴我,是什麼原因令你困擾?」他追根究底的問。
「沒有。」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
「不可能沒有。」他很清楚。「是因為你臉上的胎記?」
悅紅遲疑了一下,才終于點頭。
他將她轉過身來面對他,不解的詢問︰
「我不是告訴過你,我一點也不在意?」
悅紅以幽怨的語調說道︰「那時候你還沒有見過我的真面目,我怎麼知道你能不能經得起考驗?」
朱利文自我解嘲的反問︰「你看我有被嚇跑嗎?」
悅紅帶著愁容的應道︰「你是還沒有被嚇夠。」
「我願意接受你長期的考驗,直到你滿意為止。」他充滿自信的說道。
「什麼意思?」
「從今以後你可以不用這麼費事的濃妝艷抹,如果我害怕遭人恥笑,或忍受不了別人異樣的眼光,我就不敢帶你出入公開場合了。」
悅紅皺著眉頭瞪他一眼。「你不怕被人議論,我還怕嚇到人呢!」
朱利文眼神憂慮的望著她。「你太在意自己的缺陷了。」
悅紅苦笑著道︰「一個人總要有自知之明。」
「這是錯誤的思想,誰敢說自己十全十美?不管是生理上或心理上,誰都或多或少有缺陷,只是有的看得見,有的看不見,有時候,看不見的反而比看得見的還可悲。」
悅紅有些被他的話感動,卻仍固執己見的道︰
「正常的人是無法了解不正常的人的心理。」
朱利文無奈的搖頭道︰「你還是認為自己不正常?」
「我從來沒有認為自己正常過。」她的神情無限落寞。
「那你真正是一個不正常的人了。」他放棄說服她的念頭,立刻將話題一轉,「我們可以去吃飯了吧?」
時至正午,悅紅早已饑腸轆轆,也就欣然應允。
他帶她到一家小日本料理店,點了幾道美味精致的菜肴,令悅紅覺得意外的驚喜。
「想不到這樣不起眼的店,手藝卻是這麼好。」
「這家店是由日本老板親自主廚,台灣老板娘掌櫃,不但口味道地,招待也很親切。」
她調笑的問道︰「你對這些好像都很了解,是應酬的經驗吧?」
朱利文正經八百的回道︰「真正要應酬的話,就不會來這種地方了。」
「不然都去哪里?」悅紅故意追問。
朱利文笑道︰「當然是去有粉味的地方。」
悅紅裝蒜,「什麼粉味了像我這樣粉味很足吧?」
「我聞聞看。」他露出一個色迷迷的笑容,朝她的臉湊過去。
悅紅笑著躲開,邊停火息戰的道︰
「好了,吃東西的時候別鬧。」
「你得多吃一點,這段時間你瘦了好多,骨頭都露出來了。」朱利文充滿憐惜的說道。
「沒那麼夸張,瘦得見骨多可怕?不跟僵尸一樣。」
「就差那麼一點了。」
悅紅邊吃邊道︰「過些時候就補回來了。」
「後天玫芳的婚宴,你真的堅持不參加?」他提起來問。
「我身戴重孝,確實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