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架啦?」林姊進來問。
朱利文喪氣的搖搖頭,十年來他從未和妹妹爭吵過,他只是一味的順著她、溺愛她,才會養成她今日的嬌縱個性,一切的過錯全該由他承擔。
林姊了然的笑道︰「其實玫芳的出發點也是基于關心,她當然不希望她的哥哥遭人恥笑。」
「你的看法也和玫芳和同?」朱利文深沉的問。
林姊趕忙聲明,「不,我覺得傅小姐很好,我只是想讓你知道玫芳的想法。」
朱利文猶帶一絲怒氣的道︰「她的想法太膚淺了。」
林姊同意道︰「她的想法是有些膚淺沒錯,但她畢竟是希望你能找一個更好的對象。」
「悅紅除了臉上有天生的胎記以外,還有哪點不如別人?」
「你有沒有想過?你在玫芳的心目中是一個完美的哥哥,除非有個完美的女人,否則她總覺得誰也配不上你的。」
朱利文露出一個苦笑,「這點我倒是沒想到。」
「所以你也用不著對玫芳生氣,總有一天她會明白的。」林姊勸慰道。
朱利文釋懷的點了下頭,跟著便起身道︰
「我得出門了。」
「不止玫芳覺得奇怪,連我都不曉得你最近是在忙些什麼,早出晚歸的,難得見到你的人影。」林姊用疑惑的眼神看他。
朱利文這才告訴她︰「悅紅的父親過世了,她們母女之間又因為一些誤會而不和,所以我得去幫著處理喪事。」
「這也是應該的。」林姊了解的道,隨即又加了一句,「你這個未來的準女婿剛好借機會露臉,也好盡點心意。」
「林姊!」朱利文啼笑皆非的看著她。
林姊露出頑皮的神情道︰「算我沒說。」
悅紅穿著一身的黑衣跪在父親的靈前燒紙錢,雖說死人抬出不抬入,她總不忍心讓父親孤獨的待在殯儀館里,便在自家的牆邊搭了一間靈堂,也好方便各界親友前來祭拜。
案親已經停靈近十天了,再過兩天就是出殯的日子,連日來的不眠不休與失怙的傷痛,使她憔悴得幾乎不成人形,蒼白的臉色襯托得那半邊胎記益加血紅鮮明。
朱利文走近悅紅身邊,柔聲問道︰
「你吃過早餐了嗎?」
悅紅默然的搖頭,眼神專注的停留在紙錢燃燒的火焰上。
「讓我來吧!你去吃點東西。」
悅紅不動。
「你這樣是不行的,你父親尚未出殯,你能讓自己倒下嗎?」他溫和的勸道。
悅紅將手里拿的紙錢一張張對折後丟進鐵盆里,這才緩緩的站起身,一語不發的離開。
朱利文接續燒紙錢的工作,靈堂里充斥著一片念經聲,有專業的人守候,安排一切喪葬事宜,他能幫忙的其實也有限,但他仍每天來此,就算只是上上香也好。
「利文,你來了?」蘭芝走過來招呼道。
朱利文朝她恭敬的點頭道︰「伯母。」
蘭芝在亡夫的靈前燒過香後,也蹲下來和他一起燒紙錢。
「這段時間很感謝你的幫忙。」
「我哪有幫到什麼忙?」朱利文謙遜的回道。
「你能每天抽空到這里來,就是給我們無上的安慰和支持了。」蘭芝有感而發的道。
「這是我唯一能做的。」
「要是悅紅早點公開你們的事情,她父親不知要有多高興。」蘭芝的語氣充滿哀傷。
朱利文不知該說什麼好,只覺得遺憾。
蘭芝語氣一轉,幾許安慰的補充道︰
「不過他在天之靈能看到你如此深愛悅紅,一樣也會感到欣慰。」
朱利文有些猶豫,終于還是決定說出來,他先試探的問︰
「怕母,你能原諒悅紅嗎?」
蘭芝語氣苦澀的道︰「我想是悅紅不肯原諒我吧!」
「其實她的心里比誰都痛苦,您知道嗎?」
蘭芝幽幽的道︰「她真的是誤會我和她姜伯伯了,我們之間絕對沒有不可告人之事,我敢在我丈夫的靈前發誓。」
朱利文了解的道︰「因為她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難免會如此懷疑。」
「你說她知道自己的身世?」蘭芝凝重的追問。
朱利文點點頭。「你和姜伯伯在那家西餐廳談話,正巧我們就坐在你們附近,也听了個大概。」
「我們竟然都沒發現。」蘭芝苦笑的搖頭。
「你們太專注于談話了,自然不會留意周遭的事物。」
「我也早就懷疑她是不是已經知道自己身世的秘密,我還猜想會不會是我先生告訴她的,沒想到天下就有這麼巧的事情,你們竟然會旨在那家西餐店用餐。」蘭芝充滿感慨的說著。
朱利文笑了笑道︰「其實這也沒什麼奇怪,那家西餐廳本來就是以高雅幽靜聞名,不但適合用餐,也適合談話。」
「等我先生出殯過後,我會找個機會和悅紅好好的談談。」
「我想等她想通了,心情平靜之後,一切就會沒事的。」朱利文安慰道。
悅紅吃過東西回來,見到蘭芝,她仍一逕的冷淡疏離,不多看一眼的站在一旁,故意明顯擺出誓不兩立的態度來。
這樣的情況已不是頭一遭,蘭芝卻依然感到推心刺痛,為了避免母女間的沖突日深,更顧及喪期的安寧,她也只好假裝若無其事的退開。
「這里就交給你們了!」蘭芝起身離開。
悅紅等蘭芝走出靈堂後,才過來繼續為父親燒紙錢,自從她父親過世以來,她不止對她的母親冷漠,對他也是疏疏淡淡的,常常半天不說一句話,沉默得令人心慌。
他完全無法了解她的心思與想法,兩人之間雖然已發生親密關系,感情卻反而像被一道牆阻隔,不,正確的說應該是她把他隔在心牆之外,完全不得其門而人。
他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影響了他們的感情,是她父親的死,或是另有其他的原因,他寧願是前者的影響,因為她的心情遲早會平復下來,那麼他總還能保有她,如果是後者,他既找不到答案,更可能一切的心血全白費,他好不容易才追求到她,就這麼不明不白的被判出局的話,他怎麼會甘心?
「你想我爸真的收得到這些嗎?」悅紅突然怔忡的開口,好似若有所思。
朱利文臉上掠過一絲驚喜的表情,趕忙接口回道︰
「死後的世界誰也不知道是什底景象,不過無論如何,都是你的一番心意嘛!」
悅紅好像並不在意他的答案,逕自幽幽忽忽的道︰
「我爸從小生活在富裕的家庭里面,要什麼有什麼,本來就享受慣了的,可惜後來車禍殘廢,被那張輪椅羈絆了大半生,現在他總算解月兌了與時空的枷鎖,可以自由自在,隨心所欲了,我一定要多燒一些紙錢給他,讓他在陰間也能無憂無慮的過日子。」
他一直認真的听她說完,才抓住機會勸她︰
「如果你真的希望伯父能無憂無慮的話,就和伯母講和吧!你們母女是他在世上唯一的牽掛,你忍心讓他走得不安心嗎?」
悅紅抬起頭來凝望著他,語氣譏諷的問道︰
「是她收買你來說項的?她究竟給了你什麼好處?」
朱利文平心靜氣的回答她︰「我不需要得到任何好處,我只是為你好,不希望看你繼續這樣折磨自己。」
「我沒有,你不必瞎操心。」悅紅斷然否認。
「有沒有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多說無用,請你好好的想一想,只有寬恕才能得到心靈的平靜。」
悅紅露出不悅的神情反問︰「你也太愛管閑事了吧?」
「隨你怎麼說。」他無所謂的回道。
他很清楚現在的她不但思想偏激,情緒也不穩定,和她說什麼都是多余的,她不想听的話,任他說破嘴也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