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了一下,他卻沒有太大的震驚。
「我們證貿了每個人對需求的不同,但是我卻看到人其實和野獸是沒兩樣的。」她忿恨地說。
「所以你把這個觀念帶進了生活里。」
「人如螻蟻一般,餓了就吃,累了就睡,只有目的,沒有過程。」
「但是你卻渴望過程。」
「我只是試圖找一些沒有目的的過程。」
「所以你失戀了,因為對方只在乎他的目的,而且臨走前還騙了你一筆。」
「最起碼我沒被他騙了身!反正我順其自然,我絕不是因為想結婚而認識他,可是認識久了就會想……結婚。」
說著她也茫然了,她到底在想什麼?
「這就是你的矛盾,想排除的想法卻不斷會纏繞腦海。」
她默然了。
也許他說得沒錯,她每每想排除的想法,待午夜夢回就會變成魅魅一般,緊緊拍著她的脖子不放,這就是她的痛苦。
見她眉峰緊鎖,神態嗒然若喪,又像驚弓之鳥,他不忍心再逼迫她了,隨即他跳起來,夸張性地伸伸懶腰,換上輕松偷快的笑容。
「走,外面難得的好天氣,我們出去走走。」
她卻面有難色。
雖然外面的陽光很美,卻會穿透她的傷痛。
「我……我不想。」
貝道行卻不理會她的拒絕,一手用力將她拉起來。
「還沒去就不想,這又是你的自尋煩惱了。」他告訴她。
「那……我梳一下頭發。」她下意識撫弄長發。
她忽然想起放下一頭的亂發,她嘆氣搖了頭,長發隨之晃動,形成優美的弧度。
「不要……」貝道行叫道。
他伸手踫了她的長發,感覺如水一般的光滑柔女敕,但是他又像被電觸擊般急收回手,手心一片熱辣。
「怎麼了?」她睜著無邪的大眼楮。
「沒什麼!」他大聲說。
像逃開他內心的悸動,他拉著她的手往外奔去,不顧她的反抗。
※※※
貝道行一顆心上上下下,開著車飛馳在往陽明山的路上,可是天上烏雲滿布,才出門沒多久,雨瞬時毫不留情傾盆落下。
貝道行不禁有點氣惱,臨出門前才說了好天氣,天公立刻變臉,他一邊慢慢開車,一邊看著面前車窗雨刷一起一落間的路況,一邊偷窺她的神情。
「要命,踫到這種鬼天氣。」他嘆道。
「看來你這個研究員只能探測別人的心理,無法預測天氣了。」
坐上車,怨秋撥雲見日般,爾山甜美的笑靨。
「心理時間外,請看清我是貝道行。」
「可是我忍不住就會想到。」
「我會努力讓你忘記。」他深沉地說。
他們將車停在路邊的涼亭,貝道行撐著傘要她下車,本想優美地請她下車,然後兩人一起撐著傘在雨中散步,共譜一曲雨的旋律……沒想到風又不作美了,一陣狂風邀來,就把他的傘吹掀了頂,他急忙伸手拉下,無情的雨水淋濕他的大半身,他不禁咒罵起來。
好不容易,傘才恢復正常,她急忙躲在他的傘下,見到他的傘鼻支離又凹了進去,不禁笑出口。
「我又讓你好笑了?」貝道行忙著撐著他那把破傘,和大風對抗。
「我笑你的桑」
「笑我的傘?里面還包括一個我。」
他們跑到涼亭時,全身已淋濕,他氣得將那把破傘丟出去。
「切記,千萬別買便宜貨。」
雨水沾濕了整片山景,顯得分外迷蒙美麗,怨秋站在紅色亭柱前觀望雨景,感覺幾天的惶恐不安隨之靜淡下來。雨絲斜斜交錯落在大地,落成一環又一環的光圈,在數千個光圈中她找到自己,看來真實又不真實。
細雨紛飛,遠見山腰桐生榆茂,雨淋樹搖,深林密菁處處一片綠意盎然,這般怡人景色,只有夢里可尋了。
怨秋用力吸口氣,聞得滿鼻青草芳香,又夾著雨落塵埃的風味,她不禁深深長嘆一聲,惹起貝道行的關懷。
「怎麼了?」他走近她。
「你看,有你!」她笑指其中的一個光圈,正倒映他的面容。
可是立刻又被沖刷殆荊
「不見了。」她嘆息。
「那是虛幻,真的我在你身邊。」他指自己。
「假的比較美麗。」她聲音微弱似耳語。
他卻只听見自己胸中傳來的怦然心跳。
她微側著頭,烏黑的長發披在肩上,眼底有抹憂郁,微風吹顫了她縴細的柳腰,她站在那里,宛若清新月兌俗的仙女,與世無爭又清高絕俗。
貝道行不自覺心蕩神馳亂了方向。
她優雅斜靠在圓柱旁,只顧專心徘徊在青山綠水間,沒有發現他的痴呆。
風吹來寒意,她打了個寒顫。
「你冷了。」他眨一下眼,想揮去遐想。
「你關心我?」她轉過頭看他。
「當然。」他咽了一下口水。
「為什麼?」她掛上甜甜的笑。
「因為……你是值得讓我關心的人。」他有點語塞。
一說完他就後悔了,什麼叫作值得?拿什麼來測量?這是他生平說過最愚蠢的話。
他可以毫無顧忌和她大談性開放,卻在兩人獨處時難發一言,豈不奇怪。
「你一定認為我是個怪人。」她黯然低語。
「認識你以前也許會,認識之後不會,反而……」
「反而怎樣?」
她眼楮隨之一亮,她想知道他對她的看法,或者是男人對她的看法。
反而光彩奪目,令人神魂顛倒!
這是他所想的,不過他沒有說出口,怕冒犯了她,會引來她的鄙視。
「心思細膩。」他胡亂周謅了一句。
這又是哪一國的形容詞,氣死古代的文人雅士了。
可是怨秋卻笑了起來,薄女敕的嘴唇畫上美麗的弧線。
「亂說,我才不可能心思細膩,我媽都說我是粗枝大葉的。」
「你才不是粗枝大葉,你是女人中的女人。」他急著說。
她歪著頭看他,笑靨里藏著懷疑。
他臉漲得通紅,一顆心噗通亂跳,真怕被她听見了。
「什麼是女人中的女人?」她低聲地說。
「很像女人的女人。」
「我是問女人,女人該長得如何?如何才能稱之為女人?」她氣嗔地問,模樣像足了愛問問題的小女孩。
她眨著醉人的眼眸,等候他的回答,使他的呼吸急促起來。
「女人……,就是讓男人看了呼吸會亂。」
天哪!他居然把他對她的反應說出來了,他覺得現在的自己,活像個青春期的少男,笨拙而傻氣卻血氣方剛。
他垂眼偷瞄她一眼,發現她並沒有專心听他的話。
她想……
男人、女人,有遠談不完的話題,但是每一談起,就是這麼有趣、這麼無題。
「每個人的看法不同,沒有準則。」
他急忙補充一句。
「你談過戀愛嗎?」
她垂下眼,長長的睫毛閃動著晶光。
「常常。」
他誠實說出,又想到自己未免太誠貿了。
丙然她眨了一下眼楮,露出些微震驚。
「我的目的很簡單,因為喜歡對方的感覺,像你說的,沒有目的只有過程,你信不信,我也才失戀。」他刻意輕松地說。
同樣失戀,卻有兩種截然不同的反應,真是奇怪!
「我的感覺不能做為你的心理依據。」見她不語,他慌忙解釋。
「你是什麼感覺?」她迫切地問。
要講自己的事很容易,但是要讓她不要胡思亂想很難。
貝道行心想,周怨秋是個多愁善感的人,她的心恩總會比別人多一分,而多的這一分往往就是「正常」與「不正常」的分野,目前她顯然已失去了判斷的能力,如果再搞亂她的思想,怕又要誤導她,而變成更激烈的反應了。
「喜歡……,喜歡的感覺很難說明的,有時喜歡一個女人是因為她的神采,因為她的美麗,或者因為自己的寂寞,也可能是工作興趣投合等等。總之,她滿足了你當時的需要,然後別人就把戀愛的帽子戴在你頭上,你想拿走也不是,想留下又不對,所以快樂之後,痛苦也來了,直到兩人互相憎惡對方、決定分開,這個戀史就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