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謝謝你。」頓了頓,她問︰「你知道這一帶有甚麼好吃的嗎?」
「你還沒有吃飯嗎?」範玫因搖了搖頭。
「有一家日本料理很不錯,我來做東吧,反正我還沒吃飯。」
吃壽司的時候,範玫因的心跳得很快。從中學開始,她的追求者從未間斷,她也從來不需要暗戀別人。可是,她現在卻不明不白的暗戀著這個男人。回家的路上,她想,愛情來的時候,也許是一種報應吧。今天晚上,她要早一點睡覺,因為她答應了明天早上叫邵重俠起床。剛才吃飯的時候,他說明天大清早有個早餐會議,他怕自己起不了床,她立刻自告奮勇的說︰
「我打電話叫你起床吧。」
「那怎麼好意思?」
「沒關系,我一向很早起床的。」
她哪里是個早起的人?今天晚上,她不敢睡。她抱著鬧鐘看影碟,一直待到天亮。她怕自己睡過了頭,忘記了叫邵重俠起床。
早上七點半鐘,她用愉悅的聲音在電話里跟邵重俠說︰
「起床了!」
邵重俠蒙蒙朧朧的說︰「謝謝你!」
後來,範玫因知道了邵重俠每天也沒法早起,于是,她說︰「我每天起床的時候也叫你起床吧!」
就是這樣,邵重俠每天早上听到的第一把聲音是範玫因的聲音。範玫因每天臨睡前的願望,是明天能夠听到邵重俠的聲音。她的每一個清晨,從此變得踏實了。這麼幽微的心事,難道邵重俠看不出來嗎?然而,他沒有任何的行動。
範玫因仍然每星期兩天到樂器行里學長笛,她差不多每天都會跟邵重俠通電話,他們偶而會一起吃飯、聊天,甚至去看電影。也許,邵重俠並不是不知道她的心意,他只是沒有愛上她。
一天晚上,他們兩個從電影院出來,邵重俠忽然說︰「你是我的好兄弟!」
範玫因生氣極了,整個晚上板起臉孔,邵重俠還以為她在鬧甚麼情緒。
難道她在邵重俠心中真是如此不堪,連半點吸引力也沒有嗎?還是邵重俠故意這樣婉轉地拒絕她?
棒天,範玫因跑去把一頭長發剪短了。邵重俠看見她的時候,嚇了一跳。
「你為甚麼把頭發剪短?」邵重俠問。
「這樣才能跟你做兄弟!」範玫因幽幽地說。
「你的短發很好看!」
邵重俠說她好看的時候,範玫因忽然又心軟了。這個人真壞,每當她再也熬不住了,想放棄了,他又在她心里燃起了希望的火光。她想,或許他終于會愛上她的。有那麼一天,他會把她擁入懷里。
一天晚上,範玫因在樂器行上完課出來,看見邵重俠在樂器行外面徘徊,似乎在等她。她以為,那一天終于來臨了。
「我記得你好像是這個時候下課的。」邵重俠說。
「你是不是想請我吃飯?」她俏皮地問。
「你喜歡吃甚麼?」
「單是每天早上叫你起床的「叫床費」也應該值不少錢吧?」
「當然!當然!」
「嗯——」範玫因想了想,說︰「我想吃意大利菜,我知道有一家很不錯。」
那是一家小小的意大利餐館,沒有菜單,廚師在市場里挑選當天最新鮮的菜回來烹調。客人吃到的,都是廚師認為最好的。
喝蘑菇湯的時候,邵重俠問她︰
「你知道暗戀的滋味嗎?」
範玫因的臉漲紅了,邵重俠是在暗示一些甚麼嗎?
「我從來沒有暗戀過別人。」她違背良心的說。
「我也沒有試過,可是,這一次——」
「你在暗戀別人嗎?」
邵重俠靦腆地笑笑。
「她知道嗎?」
「應該還不知道。」
「你為甚麼不告訴她?」
「我怕她以後會避開我。」
「或者她也喜歡你,只是在等你開口。」
「我不知道怎樣開口,她是我的下屬。」
範玫因的眼眶紅了,連忙低下頭。一朵油花飄浮在她面前那碗蘑菇湯襄,像一顆豆大的捩珠,她覺得鼻子都酸了。她嚴重警告自己,不要哭,也不準哭。
「她長得漂亮嗎?」她抬起眼楮問他。
邵重俠微笑點頭。
「你喜歡她甚麼?」
「也許是她給我的感覺有點像我的初戀情人吧!可是,她已經有一個要好男朋友了。」
「那又有甚麼關系?她還沒結婚。」
「搶人家的女朋友,不是我的作風。」
「如果地不愛你,你要搶也搶不到。」
她真的是瘋了,竟然鼓勵他去追求另—個女人。
「暗戀是一種自虐。」邵重俠苦澀地說。
「思,我大概可以想像那種滋味。」範玫囚努力裝出一副瀟灑的樣子。
邵重俠終于和那個叫林康悅的女人走在一起。他痛苦地做著第三者的角色。她太不甘心了,他寧願選擇—個有男朋友的女人,也不選擇她。
從那個時候開始,範玫因常常在便利商店里買—種淺藍色小瓶裝的嬰兒香檳。說是嬰兒香檳,並不是給嬰兒喝的,而是那個瓶于跟一瓶小號醬油差不多。這種香檳不過是汽酒,味道很差勁。每一次,當她徹夜思念邵重俠的時候,她就罰自己喝一瓶嬰兒香檳,直到她吐了一地,或者喝醉了之後像嬰兒般睡著,才能夠抵受那撲面而來的思念。
每一天的清晨,範玫因仍然奮勇地爬起狀,像往常一樣用電話把邵重俠從床上喚醒。可是,她知道,每天晚上,在他懷抱里的,是另一個女人。她還等甚麼呢?她真是無藥可救,她在等他回來。
有時候,喝嬰兒香檳也是沒用的。也許,她該去找其他男人。
一個寂寞的晚上,她無聊地上網,想找個人聊天。她在網上ICQ了一個男人。找上他的原因,是他的代號跟邵重俠的生日是相同的。
「你知道暗戀的滋味嗎?」範玫因在網上問。
「暗戀是卑微的,因此,我會說,我從來沒有暗戀過別人。」對方回答。
「我也沒有。」網上的好處,是不必說真心話。
每一天晚上,範玫因孤單地坐在電腦屏幕前面跟這個不相識的男人聊天。
直到有—天,那個男人約她出來見面。
「好的。」範玫因一口答應。
她選了一間酒吧作為第一次見面的地方,這種地方可以讓她放蕩一點。
「我怎樣知道是你?」對方問。
「我總不能帶著一支玫瑰花出現吧?這樣吧,我穿一個有玫瑰花圖案的。」
範玫因故意挑逗他。
「那我怎能看見?」
「好吧!我帶一根長笛。」
「那我也帶一根長笛。」
「一言為定。」
當她看到這個拿著長笛的男人時,她有點意外。她以為他是個熱衷在網上結識女孩子的男人,但他看來是個很乖的男人。他自我介紹說,他的名字叫鄭逸之。
「你為甚麼會玩ICQ?」她問。
「我失戀了,你呢?」
「我也可以說是失戀。是的,你為甚麼會用這個代號?」
「這是我小學一個女同學的學生編號。」
「你暗戀她?」
「是她暗戀我。」
「那後來呢?」
「後來,是我單戀她。」
「為甚麼會變成這樣?」
「中間相隔了十一年。我們十一年後重逢,她愛上了另一個人,我只是個後備。」
「你比我幸福,我連個後備都不是。」範玫因傷感地說。
「做後備並不幸福。」鄭逸之說。
「後備起碼是有機會上場的。可是,我只是他的啦啦隊。」
「他知道嗎?」
「但願他永遠不知道。」
離開酒吧之後,範玫因和鄭逸之去了酒店。大家月兌掉上衣的時候,鄭逸之看到範玫因果然穿著一個有玫瑰花圖案的。
「你真的有一個這樣的陶罩?」
「誰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