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回到燒鳥店﹐惠絢主動告訴我﹕「他是我以前的男朋友。」
「多久以前﹖」
「在我跟康兆亮一起之前。」
我吃了一驚﹕「他就是那個在床上叫你還錢的男人。」
「就是他。」
「你不是恨他的嗎﹖」
「是的﹐但是又有一點懷念。」
「你搞什麼鬼﹖」
「大概是為了報復吧。」
「報復他﹖事隔多年才向他報復﹖」
「誰要向他報復﹖」她不屑地說﹐「是康兆亮﹐他瞞著我跟另一個女人來往。」
「他告訴你的﹖」
「不﹐是我發現的。」
「他知道你知道嗎﹖」
「我為什麼要讓他知道﹖」
「你能夠忍受不揭穿他嗎﹖」我驚訝。
「那要看我想得到什麼。我要成為最後勝利者。」
「怎樣才算是最後勝利者﹖」
「最後留在他身邊的女人。」
「為了什麼﹖」
「為了什麼﹖」她淒然笑道﹐「如果不是為了愛﹐還能夠為些什麼﹖」
「但是愛﹐不是應該包括忠誠嗎﹖」
「也不一定。」她傷感地說。
「我覺得愛是百分之一百的忠誠。」
「別那麼天真﹐世上沒有百分之一百的忠誠。有多少人會像你這樣﹐放棄唾手可得的東西﹐去追逐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但是昨天那個男人﹐曾經傷害你﹐你還可以跟他一起嗎﹖」
「除了康兆亮﹐我最喜歡的就是他﹐也許正是因為他曾經令我很痛苦。所以﹐如果你想秦雲生記著你﹐別忘了令他痛苦。」惠絢朝著門口說﹐「他來了﹐現在就去令他痛苦。」
你來了﹐一出現﹐就在我心里佔了最重要的位置﹐我有什麼本事令你痛苦﹖「這里有我﹐你先走吧。」惠絢說。
「不用我陪你嗎﹖」
「我一點事也沒有。」惠絢向我眨眨眼楮﹐她真的好像一點事也沒有﹐看來她很有信心成為最後勝利者。
「我們走吧。」我拉著你的手說。
我拉著你的手﹐從灣仔走到銅鑼灣﹐真希望這段路可以一直走到明天。
我拿起你的手掌﹐仔細地看。
「你看什麼﹖」你笑著問我﹐「這麼黑﹖也能看到掌紋嗎﹖」
「我只是想牢記著你的手掌的形狀﹐那麼即使在鬧市中﹐也不會牽錯另一個男人的手。」
你失笑﹐問我﹕「牢記了沒有﹖」
「嗯。」我點頭。
在一間手表店的櫥窗里﹐我發現了一只能顯示月圓月缺的男裝手表。
「你看﹐今天只有一勾彎月和兩顆星星。」
我抬頭看天﹐天上果然有一勾彎月和兩顆閃亮的星星。
店員說﹕「喜歡的話﹐進來看看吧。這是月相表﹐根據中國歷法預校了月圓月缺的日子﹐十分準確的。」
「走吧。」你說﹐「手表上沒有長腳烏龜。」
我笑著跟你走﹐走了好一段路。
「你在這里等我一下好嗎﹖」
我丟下你﹐跑回去那間手表店﹐我想買那一只可以知道月亮什麼時候復活的手表給你。
可惜﹐手表店關門了。
我跑了好幾間手表店﹐都沒發現那只手表。
我回去找你的時候﹐發現你倉皇地站在街上。
「你去了哪里﹖」你問我。
「我去找洗手間。」我撒謊。
你緊緊地握著我的手﹐握得我好痛﹐一直沒有放開過。
回到家里﹐我掏出鑰匙開門﹐你才肯放開我的手。
「我回去了。」你說。
「你可以留下來嗎﹖」我問你﹐「我不想每次都看著你離開。」
你抱著我﹐用你那一只溫暖的手撫模我的背部。
「剛才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你說。
「怪不得你握得我那麼痛﹐我不會不回來的﹐我只是去了棗」我想把真相告訴你。
「不用說了。」你抱緊我說。
你是怕我像孫米素一樣﹐離你而去嗎﹖我舍不得。
第二天下午﹐我再去那間手表店。
「那只月相表給人買了。」店員說。
他說﹐不知道什麼時候有新貨。
我想送給你﹐提醒你﹐月亮總會復活。
晚上在家里﹐我坐在你的大腿上﹐頭擱在你的肩膊上。
你推推我﹐把抱枕塞給我。
「抱枕里面好像有些東西。」
「我的抱枕沒有東西的。」我沖口而出。
「真的﹐你看看。」
我模模抱枕﹐里面果然好像有些東西。
我伸手進去﹐模到一只月相表﹐是我想買給你的那一只。
「原來你買了﹐怪不得我買不到。」
「你也想買嗎﹖」
「想買給你。」
「你戴在手上更漂亮。」你說。
「這是男裝表嘛。」
「表面大一點﹐月亮不是顯得更大一些嗎﹖況且現在女孩子都戴男裝表。」
你為我戴上手表。
原來你跟我一樣﹐都有把東西藏在抱枕里的習慣。
「會不會太重﹖」你托著我的手腕問我。
我搖頭﹐哽咽。
「是不是不喜歡﹖」你問我。
我屈曲雙腿﹐瑟縮在你的懷抱里。
是太重了﹐在我心里﹐這只手表彷佛把我的心都壓住了﹐既感到幸福﹐又覺得害怕﹐害怕有一天﹐你不會再對我這麼好。
「女人為什麼總喜歡在開心的時候哭﹖」你苦笑著問我。
「你不是嫌這只手表沒有長腳烏龜嗎﹖」我問你。
「你就是長腳烏龜。」你抱著我的腿說﹐「是你告訴我月亮會復活的。」
像今天晚上這些日子﹐如果一直也不會過去﹐那該多好﹖「你的手表很漂亮。」在布藝店里﹐徐銘石跟我說。
「是雲生送的。」
「跟他一起開心嗎﹖」
「很開心。」
「那就好。」他笑著說﹐「現在叫你去公干﹐你可不肯了。」
「要去哪里﹖」
「北京﹐一間新的酒店﹐布藝工程都交給我們﹐我要上去看看環境。」
「我可以不去嗎﹖」
「我一個人去就行了。」
「你真好﹐如果沒有你﹐這里不知道怎麼辦﹖」
「從北京回來以後﹐我可能要離開這里一段時間。」
「為什麼﹖」我愕然。
「朋友開了一間家俱店﹐想我過去幫忙。放心﹐我會兩邊走的﹐只是﹐那邊剛開始﹐我要放多些時間在那邊。」
「是不是在這里有什麼不開心﹖」
「怎會呢﹖」他笑說。
「我以為你會跟我並肩作戰棗」
「現在也沒有改變﹐我不過想在其他方面發展一下。」
「真的為了這個原因嗎﹖」
他點頭。
我總是覺得﹐還有其他原因。
徐銘石從北京回來以後﹐大部份時間都留在跑馬地的家俱店里。我去過那里一次﹐地方很大﹐賣的都是義大利家俱﹐很漂亮。
「你可以隨便選一件。」他說。
「真的﹖」
我喜歡店里一張胡桃木造的圓形餐桌﹐可惜太大了﹐而且價錢也很貴。
「你現在一個人住﹐用不著這麼大的餐桌﹐等你跟秦醫生結婚﹐我送給你。」
「結婚是很遙遠的事。」我笑說﹐「以前政文常向我求婚﹐我不嫁﹐現在這個﹐可沒有向我求婚。」
「放心﹐這張餐桌我還有一個在貨倉﹐我留給你。」
「謝謝你﹐我會努力的。」
回到燒鳥店﹐卻收到政文結婚的消息﹐是惠絢告訴我的。
「新娘是誰﹖」
「剛相識不久的﹐條件當然比不上你﹐我也不明白政文為什麼那樣急著結婚﹐也許是為了刺激你。」
「他一直也想結婚。」
「也要找個自己喜歡的人才行呀。」
「也許他愛那個女人。」我竟然有些失落。
「他叫我把喜帖交給你﹐你會去嗎﹖」
我看看喜帖﹐婚禮在一月二十日舉行﹐那天正是你的生日。
「我是不是應該打個電話恭喜他﹖」
「既然他派喜帖給你﹐應該是想你恭喜他吧﹐最低限度﹐他希望你有反應。」
我打了一通電話給政文。
「恭喜你。」我說。
「謝謝你。」
「有一份禮物想送給你﹐你能抽時間出來見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