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傷心地凝望著我。
「你說得對,愛情是含笑飲毒酒,我喜歡飲這一杯毒酒。」我倔強地說。
「他已經不愛你。」
「你是什麼人?我的事關你什麼事?」我沖口而出。
「我以為我是你男朋友。」他難堪地說。
「我和你加起來,放在試管里,並不能變出你理想中的顏色--那一種明亮的藍色。我們是兩種無法配合的物質,算了吧,我們分開好了。」我說。
電梯到了,我走出電梯,他留在電梯里,沮喪地望著我。
「我真的那麼糟嗎?」他抵著電梯門問我。
「是我無法配合你,對不起,我無法愛你。」我說。
「我明白。」
「對不起。」我轉身離開。
「再見。」我听到他跟我說。
「再見。」我頭也不回。
餅了幾天,他沒有再打電話來。
他可曾理解,那是一段十年的感情?
那天夜里,我收拾抽屜里的東西,我看到他以前送給我的那三十二罐空氣和那只聖誕襪。
我打電話給他,他的女佣說他離開香港了。他為什麼不告訴我一聲?
「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嗎?」我問她。
「高先生沒有說。」
我打電話到日本找樂兒,他說高海明沒有找她。
「如果他來找你,你立即打電話給我。」我說。
「姐姐,你和海明哥哥是不是吵了架?」樂兒問我。
「我們沒有吵架。」我說。
餅了好多天,我再打電話給樂兒。
「他沒有來過,他可能不是來了日本。」樂兒說。
他去了哪里?為什麼不辭而別?
餅了一個星期,我打電話給他的秘書。
「高先生還沒有回來,他暫時不會回來了。」她說。
我愣住︰「為什麼?」
「他已辭去總裁的工作。」她說。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不停傳呼他,打電話到他家里,都找不到他。
他去了哪里?
那天我不應該這樣對他,但他也應該給我一個機會道歉。
一個禮拜之後的深夜,我終于接到他的電話。
「你去了哪里?」我問他。
「我不會回來了。」他說。
「什麼意思?」
「你根本不愛我。」
「我愛你的。」
「你不要騙自己。」
「你回來再說--」
「你根本沒一刻愛過我。」
我無言。
「我不可以再望著你--」他嘆息。
「你也和他一樣,到頭來都舍棄我。」我罵他。
「你知道我不是的。我不在的時候,你要保重。」
他掛斷電話。
他這樣就走了,再沒有打電話來。
「他愛我,他很快會回來的。」我這樣安慰自己,他是我的救生圈,他不能夠在這個時候丟下我。
我跑上他的家,他的菲律賓女佣開門讓我進去。
「高先生已經很久沒有回家了。」女佣說。
「我可以進去他房間看看嗎?」我問她。
「你請隨便。」她說。
我走進高海明的睡房,那架野鼬鼠戰機依然放在床頭,他沒有帶走。
我砌的十架戰機,他放在架上,由第一架開始排到我上個月砌的最後一架。
他自己砌的戰機,反而沒有保留。
那天,我故意在曉覺面前強調他的背景,只是為了炫耀。我把高海明拿來炫耀,我並不愛他,他走了,我也無權恨他,而且是我說要分手的。
「邱小姐,你走了?」女佣問我。
「如果高先生回來,你叫他一定要找我。」我說。
我根本沒有把握他會回來。
「他會回來的。」夢夢安慰我。
「不會的,他是個很固執的人,我知道。」我說。
「或者他想你找他。」
「如果他不出現,我可以到哪里找他?」我無奈地說。
「你想想--」
「我想到了!」我靈機一觸,「他有可能會去那個地方,如果他還在香港的話。」
我到旺角那家模型店看看高海明有沒有去。
「他沒有來過。」老板說,「我也想找他,我這里有好幾盒模型等著他砌。」
我在字條上寫了幾個字,叫他找我。
「老板,如果你見到他,請你把這個交給他。」我把字條放在信封里交給老板。
兩個月過去了,我一天比一天掛念他,原來他不止是我的救生圈,可惜我發現得太遲。我那天實在太過分了。
下半年,樂濤的新總裁上任,是他們家的親戚,叫高燃,我跟他開過一次會,是在他的辦公室。從前坐在這個辦公室里的,是高海明,我們在這里邂逅。他常用來砌模型的工具仍然放在台上,我突然覺得他很殘忍,他連一次機會也不給我。他的失蹤就象樂兒當天失蹤一樣,他替我把樂兒找回來,可是誰替我把他找回來?
十二月份,我拿了一個禮拜的假期到日本探望樂兒。
樂兒仍然住在高海明的朋友川成先生夫婦家里。他們很好客,招呼我住下來。樂兒長大了很多,很會照顧自己,她已經上高中了,課余就在川成先生的公司兼職。
「高先生很久沒有來日本找過我了,我們夫婦都很掛念他。」川成先生說。
「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說。
「他以前也會間中打電話來問候,我已經很久沒有接過他的電話了。」川成先生說。
是的,我已經一年沒有听過他的聲音了。
「姐姐,我明天陪你上富士山玩好嗎?富士山現在下雪呢,很漂亮。」樂兒說。
第二天早上,我們從東京起程到富士山,下榻在一間和式的酒店。
「海明哥哥每次來富士山都住這家酒店。」樂兒告訴我。
「真的嗎?」
「那次他來東京探我時說的,你猜他會在這里嗎?」
「在這里?」我茫然。
「我們可以向酒店打听一下。」
我向酒店的房間服務部查詢住客的名單,他們找到高海明的名字。
「高先生曾在這里住餅。」那位服務生說。
我喜出望外,追問他︰「他什麼時候在這里住餅?」
「最近一次是三年前的十二月二十四日。」
那一天,他從富士山打電話到香港跟我說聖誕快樂。
我用顏色紙摺了一只千羽鶴,在鶴身上寫上幾行字,叫他見到紙鶴要找我。
「如果高先生再來,請你把這個交給他。」我跟服務生說。
「好的。」
「你很掛念海明哥哥嗎?」樂兒問我。
「一天比一天掛念。」我望著窗外的雪景說。
「他對你真的很好,如果不是他,我可能仍然留在香港,什麼也做不成,我一個人來到日本,才知道要努力,要靠自己。」
「你離家出走的時候,有想過回家嗎?」我問樂兒。
樂兒搖頭。
「為什麼?」我驚訝。
「如果想過回家,便不會走。」
那麼高海明也不會回來了。
「早點睡吧,我們明天上山頂滑雪。」樂兒說。
樂兒睡了,我走到酒店大堂,再找剛才那位服務生。
「高先生每次來這里,是不是住在同一間房間?」我問她。
她翻查記錄,告訴我︰「對,他每次都住在六零六號房。」
「六零六號房現在有沒有人住?」
「讓我看看。」她翻查記錄,「今天晚上沒有客人。」
「可以讓我進去看看嗎?」
「這個,好的,讓我安排一下。」
那位女服務生進去辦公室拿了鑰匙,陪我到六零六號房。
「就是這一間房。」服務生說。
我走進房間,窗外的雪景比我住的那一間更加迷人。
「他每次都是一個人來嗎?」
「對,高先生很喜歡這里。」
我坐在窗前看雪景。
「我可以在這里逗留一會嗎?」我問她。
「沒問題。」
服務生出去了。
我發現榻榻米上的棉被翻開了,她說這個房間沒有人住,為什麼棉被會翻開?我追出去找那位服務生。
「小姐--」
「什麼事?」她回頭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