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件新工作交給你負責。」他說。
「是新客戶來的,服裝連鎖店,老板的女兒接掌市場部,想替整個集團換一個新形象,所以連公關公司都換過。」
「我跟她聯絡,看看她有什麼看法。」我說。
「你近來經常很晚才下班,不用跟男朋友見面嗎?」
「沒有了。」我說。
「高海明不錯的。」
「我怎高攀得起?」
「他對你好象很有好感。」
「還是靠自己比較好。」我說。
方元莞爾。
我跟服裝連鎖店的太子女史蒂芬尼程的秘書約好時間跟她見面。
他們的總部在長沙灣,地方很大,市場部就獨佔一層。
「程小姐在里面等你。」她的秘書說。
我進去,史蒂芬尼程原來就是程疊恩,她身邊還有一男一女高級職員。
「原來是你?」她一笑。
「我是韻生的邱歡兒。」
我真想掉頭跑,我竟然要侍候她,她高高在上,而我顯得那麼寒傖。
「邱小姐,請坐。」她一臉得色。
我把名片遞給她。
「我們見過面,通過電話了。」她說。
她滔滔不絕說出她的想法,連要贊助那些明星穿她的衣服都已想好了。
「你跟朱夢夢很熟吧?」她問我,「她現在紅,就贊助她。」
「她不一定肯。」我說。夢夢如果知道是程疊恩的公司贊助,一定不肯接受。
「那就要看你了。」程疊恩威脅我。
這時候,有電話接入來找她,她秘書說是區先生,那應該是區曉覺。
「吃午飯?好呀,等會兒見。」她跟電話里的人說。
「我回去擬好一份計劃書給你,如果沒有什麼事,我告辭了。」我起來說。
「你沒事吧?」她突然問我。
「什麼事?」我反問她。
「曉覺說你精神好象出了點問題。」她當著兩名高級職員面前說。
「程小姐,韻生不會派一個精神有問題的職員來跟你合作的。」我反擊她。
她一笑。
曉覺竟然跟她說我精神有問題。
「能換一個人去負責這件工作嗎?」我問方元。
「什麼事?」他問我。
「沒什麼--」
「其他人都有工作,而且我認為這項工作很適合你。」
「那我就繼續負責吧。」我無奈地說。
程疊恩竟然也沒有怎麼為難我。她已經是勝利者,其實也不需要為難我。
我終于要找夢夢。我們相約在旺角一個咖啡座見面。
「為什麼不找我?」她一坐下來便問我。
「工作忙嘛。」我說,難道我告訴她她令我很自卑嗎?
「你想我穿她公司的衣服嗎?她是你情敵。」
「她現在是我的客戶。」
「是為你自己還是為了討好曉覺?」
「我不會再討好他。」我說。
「那我答應。」
「謝謝你。」
「有一個人要來見你。」
「誰?鐵漢?」
「他來了!」夢夢指著咖啡座的入口。
原來是余得人。
「很久不見了。」他靦腆地說。
「你們慢慢談,我約了記者在附近做訪問,我要先走。找我呀!」夢夢拍拍我的肩膀。
余得人正想開口跟我說話。
「不要提曉覺--」我制止他。
「我沒有跟他見面。」
「你們不用為我而不見面。」
「他要追求那個富家女,也沒有時間跟我們見面了。」
「對不起。」我說。
「什麼對不起?」他愕然。
「那天我說你低格,真的有報應,低格的是我。」我苦笑。
「算了吧,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
「我沒事。」我說。
他又怎知道我的傷口在夜闌人靜的時候仍然是錐心的痛。
離開咖啡座,我獨個兒在街上逛,突然想起了那間模型店,于是走到那兒。
「是你?」老板認得我,「那架野鼬鼠砌好了沒有?」
我點頭,貨架上已經再找不到那種野鼬鼠戰機了。
「不入貨了,不是新款,很少人買,你買的那一架是最後一架。」
我正想離開模型店,高海明剛走進來。
「為什麼你會來這里?」他問我。
「我經過這里。」我說。
我看到他手上拿著一只紙皮箱。
「砌好模型來交貨嗎?」我問他。
他點頭,我看到他把模型交給老板,然後從老板那里拿了一千元。
「你有空嗎?拿了薪水,可以請你吃飯。」他說。
「好呀!」我說。
我們去了灣仔那家意大利餐廳吃飯。
他叫了一客天使頭發。
「你不悶的嗎?每次都吃這個。」我問他。
「我很少改變口味的。」他說。
「那天晚上要你一個人走,真的不好意思。」他說。
「你的酒量很差勁呀!」
「對。」
「但你家里有很多酒。」
「酒量差不代表不可以喝酒。」
「說得對。你還一直替人砌模型飛機嗎?什麼時候才會停?」
「直到我不再相信愛情。」
「你相信的嗎?」我反問他。
「你不相信嗎?」
「我很難會再相信。」我說。
離開餐廳,高海明跟我說︰
「還剩下兩百元,去吃冰淇淋好嗎?」
「不去了。」我沒心情。
「沒關系。」他有點兒失望。
「下次吧。」
他點頭。
「你這麼久沒有找我,我還在擔心你。」他說。
「那你為什麼不找我?」
「我害怕被人拒絕。」
「而且是被我這種人拒絕--」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深呼吸一下︰「已經是秋天了。」
「秋天已經過了一半,快到冬天了。」
「砌模型是不是可以消磨很多時間?」他問我。
「你想消磨時間嗎?」
「我現在有很多時間。」我說,「所以很想砌模型。」
「女孩子在這方面是很糟的。」他一副不相信我可以砌模型的樣子。
「也不一定。」我說,「或者我可以砌出一架戰機。」
「好,我教你。」他說。
第二天,高海明約我吃午飯,他送了一盒模型給我。
「螺旋槳是最簡單的了,你由這個開始吧。」他說。
「謝謝你,多少錢?」
「如果砌得不好,我才向你收錢。」
我看著那盒模型,根本不知道從何著手。
「里面有說明書的。」他說。
原來砌模型真的可以消磨時間,我只剩下很少時間傷心。
我花了四個星期才把模型砌好,第一件作品,瑕疵很多,我只得硬著頭皮交出作品。
「很糟呀!」他老實不客氣地說。
「是不是不及格?」
「夾口位砌得不好,配件嵌得不夠四平八穩,所以飛機的輪便東歪西倒,貼印水紙時力度也不夠準確,你看,印水紙爛了。」他把我砌的模型批評得體無完膚。
「這是我第一件作品。」我生氣。
「所以你要繼續努力,工多藝熟。」他從公事包里拿出另一盒戰機模型給我。
「這是你第二份功課。」他說。
「謝謝你。」
他對我真的是無話可說。
「不是說過不要跟我說多謝嗎?」
「我欠你很多。」我說。
「我想看到你跟以前一樣。」
「跟以前一樣?」
「自信和快樂。」
我嘆了一口氣。
「這樣的你最可愛。」他深情款款地說。
「我們是朋友嗎?」我問他。
他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你只想和我做朋友?」
「我已經不懂得愛人,也沒有力氣去愛人了。」
他苦笑一下,把我已砌好的模型收起來。
「這麼差勁的作品留在我處好了。」他說。
我花了三個星期砌好第二只戰機模型。
「仍然很糟。」高海明說。
「我已經很花心思了。」我反駁。
「花心思不代表好。」他說。
「你說得對。我們最花心思愛的那個人,回報可能最少。」
「這個也要收起來。」他把我的戰機收下,拿出另一份模型,「這是第三份功課。」
「我的天!」我說。
「是不是想放棄?」
「才不!」我把模型搶過來。
「這一架戰機,要在十六天之後交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