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想到今天我竟然看到了跟我們夢想里一模一樣的一間餐廳,只是地點不同。我付錢買下了這幅砌圖。
這時一個男人匆匆走過,腋下夾著一條法國面包,原來是陳定粱。
「你也喜歡砌圖?」他停下來問我。
「我是頭一次買。」
「你是不是天蠍座的?你的氣質很象。」他說。
「是嗎?也許是的,我的工作很性感,我賣內衣的。」
「為什麼會選這幅砌圖?」他用法國面包指指我的砌圖。
「這間餐廳很美。」我說。
「我到過這間餐廳。」陳定粱說。
「是嗎?這間餐廳在哪里?」我很想知道。
「在法國雪堡。」
「雪堡?」
「那是一個很美麗的地方,有一部法國電影叫作《雪堡雨傘》,香港好象譯作《秋水伊人》,就是在雪堡拍攝的,你沒有听過《Iwillwaitforyou》嗎?是《雪堡雨傘》的主題曲。」
陳定粱拿著長條法國面包在櫃台上敲打拍子。
「你這麼年輕,應該沒有看過這套電影。」他說。
「你好象很懷念。」我說。
「懷舊是中年危機之一嘛。」
「圖中的一雙男女是不是店主夫婦?」
陳定粱仔細看看圖中的一雙男女。
「我不知道。我到雪堡是十年前的事。這幅砌圖有多少塊?」
「兩千塊。」
「有人又有景,難度很高啊!」
「正好消磨時間。」我指指他夾在腋下的法國面包,「這是你的晚餐?」
陳定粱點頭,他象拿著一根指揮棒。
我跟陳定粱在玩具部分手,走到面包部,也買了一條法國長條面包。
走出百貨公司,正下著滂沱大雨,一條法國長條面包突然把我攔腰截住。
「你要過海嗎?」陳定粱問我。
我點頭。
「我載你一程吧!這種天氣很難截到的士。」
「能找到《Iwillwaitforyou》這首歌嗎?」我問他。
「這麼老的歌,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我試試看吧,有很多人翻唱過。」
「謝謝你。《秋水伊人》是一個怎樣的故事?」
「大概是說一對年輕愛侶,有緣無分,不能在一起,許多年後,兩個人在油站相遇,已經各自成家立室,生兒育女。」
陳定粱把車駛進油站。
「對不起,我剛好要加油。」
「你的記憶力真好,這麼舊的電影還記得。」
「看的時候很感動,所以直到現在還記得。」
「能找到錄影帶嗎?」
「這麼舊的電影,沒有人有興趣推出錄影帶的。好的東西應該留在回憶里,如果再看一次,心境不同了,也許就不喜歡了。」
「有些東西是永恆的。」
陳定粱一笑︰「譬如有緣無份?」
「是的。」
我掛念森。
陳定粱送我到大廈門口。
「再見。」我跟他說。
我回到家里,立即騰空飯桌,把整盒砌圖倒出來,把一塊一塊的砌圖分別放在幾個小紙盒里,顏色相近的放在一起,急不及待開始將我和森夢想中的餐廳再次組合,這幅砌圖正好送給他做生日禮物。砌圖不是我想象中那麼容易,我花了一個通宵,只砌出一條邊。早上,當森的電話把我吵醒時,我伏在飯桌上睡著了。
「我發現我們所說的那間餐廳。」我跟森說。
「在哪里?」森問我。
「就在我面前,是一幅砌圖,你要不要看?」
「我陪你吃午飯。」
我心情愉快回到內衣店,徐玉打電話來約我吃午飯。
「我今天不行。」
「約了唐文森?」
「嗯。宇無過呢,他不是下午才上班的嗎?」
「他忙著寫小說,他已經寫了一半,想盡快完成,交給報館連載。我怕留在家里會騷擾他寫稿。告訴你一件怪事。」
「什麼事?」
「我最近常常不見胸圍。」
「又給大鳥拿來作巢?」我大笑。
「我用衣夾夾著的,大鳥不可能餃走吧?我懷疑有人偷走我的胸圍。」
「除非那人是變態的。」
「有這個可能。」
「那你要小心啊!嘿嘿。」我嚇唬她。
午飯時間,我回到家里,繼續我的砌圖,森買了外賣來跟我一起吃。
「是不是跟我們的餐廳一模一樣?」我問森。
森點頭︰「幾乎是一樣,竟然真的有這間餐廳。」
「你看過一套法國電影,叫作《秋水伊人》嗎?」
森搖頭。
「你有沒有听過一首歌叫《Iwillwaitforyou》?」
「好象有些印象。」
森拿起砌圖塊砌圖。
「你不要弄我的砌圖。」
「我最高記錄是每星期完成一幅砌圖,不過二千塊的,我倒是沒有砌過。」
「你有砌圖嗎?你從來沒有告訴我。」我坐在森的大腿上。
「那時讀大學,比較空閑。我總共砌了幾十幅。」
「那些砌圖呢?送一幅給我。」
「全都不知丟到哪里去了。你要砌這幅圖嗎?」
「嗯。」
「你有這種耐性?」他用充滿懷疑的眼光看著我。
「我有的是時間,我大部分時間都在等你。」
「你知道砌圖有什麼秘訣嗎?」
「什麼秘訣?」
森笑說︰「盡量買些簡單的,這一幅太復雜了。」
「我一定可以完成這幅砌圖的,你走著瞧吧。」
「好香啊!樓下又局蛋糕了。」森深呼吸一下。
「你想吃吧?我去買。」我起來。
「不。我要上班了。我先送你回去。」
我用手掃掃森的頭發︰「你多了很多白頭發。」
「要應付你嘛。」
「別賴我,你的工作太辛苦了,不能減輕工作嗎?」
「再過幾年,想做也沒有人請呢。」
「胡說。」
「做外匯的人,四十歲已經算老。」
「你還未到四十歲。」我突然覺得他象個孩子。
森送我回內衣店,我們在路上手牽著手,他突然甩開我的手說︰「你自己回去吧,我再找你。」然後匆匆往相反方向走了。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他突然丟下我,必定是踫到熟悉的人。我看著迎面而來的人,會不會其中一個是他太太?
我茫茫然走在街上,作為第三者,這是我的下場。
我在進入內衣店之前抹干眼淚,徐玉正跟珍妮和安娜聊天。
「你回來了?我正在跟她們討論如何對付偷胸圍的變態客。」徐玉說。
「你打算怎樣對付這個胸圍賊?」安娜問徐玉。
「哼,如果給我抓到他——」
「用麻包袋套住他的頭,痛打他一頓,然後將他閹割,游街示眾,五馬分尸。」我說。
「用不著這麼嚴重吧?又不是殺人放火。」徐玉驚訝地望著我。
我只是想發泄一下我的憤怒。電話響起,我知道是他。
「我剛才看見她的妹妹。」
「是嗎?她沒有看見你吧?」我冷冷地說。
他沉默了一會。
「我現在要工作。」我掛了線。
「今天晚上我們一起去抓變態客!」我跟徐玉說。
「今天晚上?」
「你不是說他愛在晚上出沒的嗎?」
「但不知道他今天晚上會不會來,而且宇無過今天晚上不在家。」
「這些事情不用男人幫忙。況且只敢偷內衣的男人,也不會有殺傷力。」
下班之後,我和徐玉買了外賣到她家里。
「你準備了魚餌沒有?」我問徐玉。
「魚餌?」
「胸圍呀!要找一個比較誘惑的。」
「有一個。」
徐玉走進睡房,在抽屜里拿出一個紅色喱士胸圍,十分俗艷。
「你用紅色胸圍?」我吃了一驚。
「是很久以前湊興買的,只穿過一次。」她尷尬地說,「他喜歡偷有顏色的胸圍,黑色、紫色、彩色的都偷了,只有白色的不偷。這個紅色他一定喜歡。」
「是的,這個顏色很變態。」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