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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Acup的女人 第2頁

作者︰張小嫻

「這麼晚,到哪里找?」

「到哪里可以買得到?」徐玉倒過來問我。

「這個時候,中環的書局和書攤都關門了。」

「出去看看。」徐玉拉著我,「或許找到一間未關門的。」

「我要負責關店,你先去。新世界大廈橫巷有一個書報攤,你去看看,或許還有人。」

徐玉穿著三寸高跟鞋飛奔出去。

二十分鐘後,我到書報攤跟她會合,她懊惱地坐在石級上。

「收檔了。」她指著書攤上的木箱。

所有雜志都鎖在兩個大木箱里。

「明天再買吧。」

「雜志今天出版,我答應過今天晚上帶回去給他的。」

「他又不會宰了你。」

徐玉突然抬頭望著我,向我使了一個眼色。

「你猜木箱里會不會有那本雜志?」

「你想偷?」我嚇了一跳。

「不是偷。」她開始蹲下來研究木箱上那一把簡陋的鎖。

「我拿了雜志,把錢放在箱里,是跟他買呀!」徐玉把皮包里的東西倒出來,找到一把指甲銼,嘗試用指甲銼撬開木箱上的鎖。

「不要!」我阻止她。

「噓!」她示意我蹲下來替她把風。

我的心跳得很厲害,我不想因為偷竊一本《國家地理雜志》而被關進牢里。

徐玉花了很長時間,弄得滿頭大汗,還是無法把鎖解開。

「讓我試試。」我看不過眼。

「你們干什麼?」一個穿著大廈管理員制服的男人在石級上向我們吆喝。

徐玉連忙收拾地上的東西,拉著我拼命逃跑,我們一直跑到皇後象廣場,看到沒有人追上來,才夠膽停下來。

「你為了他,竟然甘心做賊,你還有什麼不肯為他做?」我喘著氣罵她。

徐玉望著天空說︰「我什麼都可以為他做。我可以為他死。」

我大笑。

「你笑什麼?」

「很久沒有听過這種話了,實在很感動。」我認真地說。

「你也可以為你的男人死吧?」

「可是我不知道他願不願意為我死。」

「我有一種感覺,宇無過是我最後一個男人。」

「你每次都有這種感覺。」

「這一次跟以前不同的。我和宇無過在一起兩年了,這是我最長的一段感情。我很仰慕他,他教了我很多東西。他好象是一個外星人,突然闖進我的世界,使我知道愛情和生命原來可以這樣的。」

「外星人?又是科幻小說的必然情節。你相信有外星人嗎?」

「我不知道。宇無過是一個想象力很豐富的人,跟這種男人在一起很有趣。」

「談情說愛,誰不需要一點想象力?買不到《國家地理雜志》,你今天回去怎樣向他交代?」

「幸而我今天買了胸圍。」

「胸圍可以代替《國家地理雜志》嗎?」

「當然不可以。」徐玉說。

「那就是呀。」

「不過——」她把剛才買的胸圍從皮包里拿出來,擺出一副媚態,「今天晚上,只要我穿上這個胸圍,肯定可以迷死他,使他暫時忘了雜志的事。」

我見過宇無過幾次,他長得挺英俊,身材瘦削,愛穿恤衫、牛仔褲、白襪和運動鞋。我對于超過三十歲,又不是職業運動員,卻時常穿著白襪和運動鞋的男人有點抗拒,他們象是拒絕長大的一群。宇無過的身型雖然並不高大,但在徐玉心中,他擁有一個很魁梧的背影。宇無過說話的時候,徐玉總是耐心傾听。宇無過在她面前,是相當驕傲的。因此使我知道,一個男人的驕傲,來自女人對他的崇拜。

徐玉和宇無過相識一個月之後便共賦同居,徐玉搬進宇無過在西環一棟舊樓內的一個小單位。別以為寫科幻小說的人都是科學迷或電腦迷之類,宇無過既不是科學迷,對電腦也一竅不通,他真正是閉門造車。

我不是宇無過的讀者,我不怎麼喜歡看科幻小說。宇無過出版過一本書,銷路不太好,徐玉埋怨是那間出版社規模太小,宣傳做得不好,印刷又差勁。

「去看電影好不好?」徐玉問我。

「這個星期上畫的三級片我們都看過了。還有好看的嗎?」

「還有一套沒有看。」

看三級電影是我和徐玉的公余節目之一,自從去年年初看過一套三級電影之後,我們經常結伴去看三級電影。三級電影是最成功的喜劇,任何喜劇都比不上它。那些健碩的男人和身材惹火的女人總是無緣無故地月兌光衣服,又無緣無故地上床。我和徐玉常常在偌大的戲院里捧月復大笑。

兩個女人一起去看三級電影,無可避免會引起其他入場臂眾的奇異目光,但這正是我們看電影的樂趣之一。男人帶著負擔入場,希望那套三級電影能提供官能刺激,可是女人看這種電影,心情不過象進入游樂場內的鬼屋,尋求刺激而已。

場內的觀眾加起來不超過二十人。我和徐玉把雙腳擱在前排座位上,一邊吃爆谷一邊品評男主角和女主角的身材。

「這個男人的胸肌真厲害。」徐玉說。

我依偎著徐玉,默默無言。

「又跟他吵架了?」徐玉問我。

「他不會跟我吵架的。」我說。

從戲院出來,我跟徐玉分手,回到中環我獨居的家里。我的家在蘭桂坊附近一棟六層高沒有電梯的大廈里。我住在二樓。單位是租回來的,面積有六百尺。一樓的單位最近開了一間專賣蛋糕的店子,老板娘姓郭,是一位五十歲左右的印尼華僑,樣子很精致,身材略胖。她在印尼出生和長大,嫁來香港,說得一口流利的廣東話。她做的蛋糕跟本地做的蛋糕不同,她選用女乃油做蛋糕。

「女乃油蛋糕是最好吃的。」她自豪地說。

她做的蛋糕顏色很漂亮,我就見過一個湖水藍色的蛋糕,那是我見過最漂亮的蛋糕。

她的蛋糕店不做宣傳,門市也少,主要是接受訂單,但口碑好,一直客似雲來。店里只有一個助手,每一個蛋糕,都是郭小姐親手局的。每天早上起來,我幾乎都可以嗅到一陣陣蛋糕的香味,這是我住在這里的一筆花紅。

蛋糕店每晚八時關門,今天晚上我回來,卻看到郭小姐在店里。

「郭小姐,還沒有關門嗎?」

「我等客人來拿蛋糕。」她客氣地說。

「這麼晚,還有人要蛋糕?」

這時候,一個中年男人出現,走進蛋糕店。

冰小姐把蛋糕交給那個男人,跟他一起離去。

那個人是她丈夫嗎?應該不是丈夫,她剛才不是說客人的嗎?她會不會拿做蛋糕作藉口,瞞著丈夫去走私呢?那個中年男人樣子長得不錯。郭小姐雖然已屆中年,但胸部很豐滿,我猜她的尺碼是三十六B(這是我的職業本能)。

我跑上二樓,月兌掉外衣和褲子,開了水龍頭,把胸圍月兌下來,放在洗手盆里洗。我沒有一回家便洗內衣的習慣,但這天晚上天氣燠熱,又跟徐玉在中環跑了幾千米,回家第一件事便想立即月兌下胸圍把它洗干淨。這個淡粉紅色的胸圍是我最喜歡的一個胸圍。我有很多胸圍,但我最愛穿這一個。這是一個記憶型胸圍,只要穿慣了,它習慣了某一個形狀,即使經過多次洗滌,依然不會變形。我不知道這個意念是不是來自汽車,有幾款名廠汽車都有座位記憶系統,駕駛者只要坐在司機位上,按一個摯,座位便會自動調節到他上次坐的位置。我認為記憶型胸圍實用得多。但記憶系統不是我偏愛這個胸圍的主要原因,我第一次跟阿森玉帛相見,便是穿這一款胸圍,他稱贊我的胸圍很漂亮。穿上這個胸圍,令我覺得自己是一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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