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那樣羞辱她之後,為什麼她還要匍匐在他腳下,像一個心碎的天使?尼克停下腳步,抽出一根香煙放進嘴里。羅蘭的聲音劃過他心上,她哭的肝腸寸斷。「我那麼愛你,」她苦的岔不過氣來。「求求你听我說,求你。……」痛苦和惱恨掃過心頭,他不能把羅蘭找回來。他強迫自己這麼想,他永遠也不會找她回來。
他願意相信這是韋菲力在敲詐他,所以她才不得不給他投標單。他甚至願意相信羅蘭沒有把羅斯企劃案告訴他。因為如果她說——他們就不必滿街去打听尼克的行動——他們應該直接問羅斯的事才對。顯然他們連那個化學家的名字都不知道。反正就算他們發現真相也無所謂,實驗已經證明羅斯的方程式根本行不通,那家伙不是妄想家,就是大騙子。
尼克在街角的路燈停下來,那兒有個人穿這鮮紅的聖誕老人裝,叮叮當當搖著銅鈴。對尼克來說,聖誕節一向不是個特別開心的節日。每逢這個節日,他總會記起他還小時,去造訪他的母親的那一幕。事實上,他平常幾乎不會想到她,只除了聖誕時候。……街車風馳電掣駛過他身旁,碾過新鮮的雪地。這本來應該是個不一樣的聖誕節,他可以帶羅蘭到瑞士去。不——他要和她留在家里。他會在壁爐生火,他們可以開始自己的傳統。他要在爐火前和她溫存,看著熊熊火光映著她光潔的肌膚。
尼克惱火地撇開這些念頭,大步橫過街道,渾然無視擦過他身邊抗議的喇叭聲。沒有跟羅蘭共度的聖誕節了。他愛她,愛的足以原諒她任何過錯,只除了她把他出賣給她母親和繼父這回事。
他望不掉,他也無法釋懷。也許慢慢地,他可以原諒她對他的陰謀,可是他絕不能原諒她竟和韋家共謀。
尼克把鑰匙插進套房的門。「你到底上哪兒去了?」他才一腳踏進去,吉姆就從沙發上跳起來嚷著。「我是來告訴你關于羅蘭給韋菲力的投標單。」
尼克月兌下外套,對這個不速之客大感惱火。只要談到羅蘭,他就格外覺得自己的隱私受到侵犯。這一刻,他只想把吉姆丟出去。「我告訴過你,」他沉這聲音警告他。「我要韋菲力垮台,我可以原諒你對羅蘭的事知情不報,可是我不會——」「你不必搞得韋菲力垮台,」吉姆靜靜地望著走向他的尼克,打斷他的話。「羅蘭替你辦到了。」他從身旁的沙發拿起投標單的原本和羅蘭改過的副本。「她改過數目了。尼克。」他嚴肅地說。
第二天早上九點鐘,國際貿易委員會準時召開會議。主席環顧在場的六個人。「今天辛尼克不能與會,」他告訴滿臉錯鄂的全體委員。「他要求我代為表達他的遺憾,並且解釋他是去趕赴一件緊急大事。」
六張憤慨的臉不約而同轉向那張空一字。「上回是勞工關系,這會又是什麼鬼問題了?」一個委員冷冷地問。
「一個合伙人。」主席說。「他說要趕去和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合伙人談判。」
密蘇里州芬特鎮,白雪皚皚,全鎮綴滿了聖誕節的洋洋喜氣。
幾分鐘前,尼克曾停車向路邊一個老人問過路,所以他輕易就找到了羅蘭居住的那條白色小街。他把車停在一幢白色小屋前,屋子環著一道回廊,前院有一棵參天的橡樹。他熄了火,走出他從機場租來連開了五個小時的車。
在雪地上顛簸緩慢的行車還不算一回事,最難得是要如何面對羅蘭的部分。
來應門的是一個二十余歲的年輕人,一副桀驁不遜的架勢。尼克心一沉。沿路過來他最壞的情況都想過了,就是沒想過羅蘭可能和另一個男人在一起。
「我是辛尼克,」他說,望著眼前的年輕人表情有好奇的微笑轉為敵意。「我想見羅蘭。」
「我是羅蘭的哥哥,」年輕人頂回去。「她不想見你。」
她哥哥!尼克心才一松,卻有涌起一股荒謬的沖動,想要上去狠狠甩他一巴掌,懲罰他小時候偷羅蘭零用錢的事。「我已經來了,」他斬釘截鐵的說。「如果我必須踩過你才能見到她,我也不會猶豫。」
「烈尼,我想他是說真的。」羅蘭的父親走出來,手上拿著剛才在看的書。
有好一會兒,譚羅夫就只是站在那兒,研究著面前這個高大頑強的男人。他那雙銳利深沉的蘭綠眼楮察覺到他的訪客臉上緊張的線條,不覺浮起一個勉強的笑容。「烈尼,」他靜靜地說。「你為什麼不給辛先生幾分鐘時間,看他能不能改變羅蘭的心意。她在客廳。」他補上一句,朝向收音機傳來聖誕頌歌的方向點個頭。
「只能待五分鐘。」列尼咕噥著緊跟在尼克後面。
尼克轉向他。「我要單獨見她。」他定定地說。
列尼才要還嘴,他的父親已經插進話來。「讓他去,列尼。」
尼克靜靜地關攏房門,走進那個喜氣洋洋的小客廳。他才走前兩步,卻又停下來,一顆心跳的厲害。
羅蘭就站在一架扶梯上,正在裝點聖誕樹。她穿著牛仔褲,綠色毛衣,一頭如波似浪的紅色頭發披在肩上,看來是那樣令人心碎的年輕和荏弱。
他心疼地想把她抱下扶梯,緊緊地摟住她,纏綿地、徹底地吻她,用他的身體和所有的愛去撫平她的創傷。
羅蘭爬下梯子,跪在地上,從樹下包裝精美的禮物旁的盒子中取出更多亮片彩條。她從眼角瞥見一雙褐色的男式便鞋。「烈尼,你倒真會挑時間,」她溫柔地笑道。「我都差不多布置好了。你看上面的星星好不好,還是我上閣樓去把那個天使般下來?」
「星星就可以了,」一個深沉、溫柔的令人心疼的聲音在說。「房間里已經有一個天使了。」
羅蘭猛然抬起頭來,她的視線踫到站在離她幾英尺遠那個高大嚴肅的男人。從他的濃眉到緊繃的下頜,每一根線條都深深刻著絕決不撓的意志。是這個熟悉的令人心碎的身影每晚入夢里來,讓她醒來心傷神碎。羅蘭的臉上猝然血色全無。
他的形影深深烙進她腦里,她分明清楚地記得他。她記得他們最後相見的那一幕︰她也是跪在地上——匍匐在他腳下啜泣。羞辱和惱怒立刻涌了上來,她筆直跳起來。「出去!」她怒吼,一心一意只想到自己受的折磨,竟沒看出他眼里黯然的悔恨和哀傷。
他沒有走,反而又向前踏進一步。
羅蘭後退一步站住腳,卻激動得渾身發顫。他抓住她,她甩開手,狠狠地摑了他一巴掌。「我說出去!」她嘶喊。眼見他一動也不動,她又威脅地揚起了手。「該死,你給我出去!」
尼克的目光轉向她揚起的手掌。「你打吧!」他柔聲說。
羅蘭陡然放下手抱在肚子上,往旁邊躲開他,打算繞過樹後逃出房間去。
「羅蘭,等等——」他擋住她的去路,抓住她。
「別踫我!」羅蘭幾乎是尖叫出聲,猛力推開他的手。她又往旁邊挪了三步,企圖繞過他跑出去。
尼克心甘情願讓她做任何事,對他怎樣都可以,就只除了離開他。他不能讓她走掉。「羅蘭,求你讓我——」「不要!」她歇斯底里喊著。「離我遠遠的!」
她又想跑,可是尼克捉住她的手臂。她像只小野貓一般,又捶又打,奮力要掙開他的手,一臉的淚痕狼籍。「你這個混蛋!」她聲嘶力竭地嚷了起來,拳頭像雨點般落在他胸前、肩上。「你這個混蛋,我還跪在地上求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