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恩被問得莫名其妙。「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凡人,我需要上帝的幫助。」
她再次閉起眼楮入睡,而且睡得很香,直到早晨。羅恩躺在她的身旁,也睡了,他的手攬住她,好象她是個需要關照的孩子。等她醒來後,想月兌身,以便不干攪他的睡眠。
「不要離開我的視線,」他說,沒有睜開眼楮,手臂仍緊緊摟住她。
「我想起來。」她小聲說。
他仍然沒有睜眼。「不要走遠,」他說,「今天,為了你,我不想和任何人戰斗。」
她沒有反駁,走到基翁呆過的那棵樹旁,轉了一陣又回來。羅恩仍然躺在原地。
「我們必須回去,不然,達勒和西麗安會著急的。」朱拉有意不提杰拉爾特。「布羅凱恩的兒子和費倫斯人到哪去了?你想在這兒呆多久?」
「我讓他們先走了。」羅恩說,抓住她的腳脖子。「朱拉,你有時候不是想躺在河岸上,觀看風景嗎?」
她向他微笑。「或許我還想捕蝴蝶。可今天不能做這些事。杰拉爾特……」
「啊,我的上帝!」羅恩驚叫著,立刻站起身來。「我忘掉了你的哥哥。他什麼事情都能干得出來,甚至可能把三個費倫斯人殺死,不給他們任何解釋的機會。上馬,走!」
當他們騎馬返回宿營地時,羅恩的擔心被證實了。朱拉心里直罵「該死的」,她恨自己以前總不承認羅恩是對的。
三個費倫斯人和基翁一同到了宿營地。趁他們睡熟時,杰拉爾特偷偷地捉住了他們,並一口咬定他們殺害了他的妹妹,如果不講清楚,他就要他們償命。
羅恩和朱拉遠遠望見,三個費倫斯人的生命正受到威脅,朱拉不知道下一步將發生什麼事情,也可能是引起一場戰爭。羅恩機敏地擲出刀去,落在杰拉爾特前面的土地上,警告他不要動手,然後驅馬向前,以解決糾紛。
這幾個費倫斯人本來是懷著一片真誠與基翁一道前來迎接艾里阿爾人,不想幾小時內,受到兩次攻擊,他們忍無可忍,正要與杰拉爾特搏斗,當羅恩投刀以後,他們乘機跳上戰馬,拿起武器,大打出手。
年輕的基翁從醉眠中驚醒,看到眼前的場面,陷入驚慌失措的境地,他不了解為什麼發生了斗爭,也不了解誰攻擊誰。當他望見羅恩時,誤以為他所尊敬的國王處于危險境地,他立即拔劍,跑到羅恩面前保護他。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費倫斯人正用劍刺向杰拉爾特,後者向旁邊門開,沒有中劍,但費倫斯人的劍卻刺進了基翁的心髒。如果基翁不站在這里,毫無疑問,這一劍準會刺中羅恩。
基翁倒在地上,出現了短暫的安靜,所有在場的人似乎都僵住了,沒有一點聲音。
羅恩首先反應過來,他雙腿跪下,抱起這個重傷的孩子。
「請你告訴我的父親,我不是無益死的。」他衰弱地小聲說。
「我會告訴他的。」羅恩悲痛地說。
基翁慢慢地、痛苦地將他的頭垂到羅恩的肩上。「我不是無目的地死去,而是為了我的國王而死。」他失去生命的身體垮在羅恩的懷抱中。
「這將意味著戰爭!」杰拉爾特說,把劍插入劍鞘。
朱拉轉身望著她哥哥,她從他的目光看出近似狂笑的神情。他內心深處一定是高興這個孩子的死亡,因為這樣戰爭即要臨頭,布羅凱恩必將殺死羅恩。此刻,朱拉已明白了,杰拉爾特並不關心蘭康尼亞的命運,只是一心想著自己,想著滿足自己的權力欲。
朱拉再看羅恩,他還是抱著基翁,但她不了解他此時的心情。他的面孔象是用大理石雕刻出來的,他既沒有責備費倫斯人,也沒有訓斥杰拉爾特,他是真心為這個孩子的死而難過,為可能引起的戰爭而擔懮。
最後,羅恩慢慢站起身,抱著基翁的尸體走向樹林。
朱拉冷酷地盯住她哥哥。「你留在這里,等待著我們回來。如果你再傷害任何人,我就要殺死你!」她一個字一個字地象是從牙縫里蹦出來的。
「但是,朱拉……」杰拉爾特企圖說什麼。
但朱拉不再理他,去追趕羅恩。西麗安勸她,說應讓羅恩單獨冷靜一下,朱拉不听,她急于見到他,澤納斯的孩子死了,他非常痛心,她必須與他談談,安慰他,為他分懮。
穿過樹林,走了一段路,她望見了羅恩。再走近些,在地面前出現一個非常奇特的景象。羅恩把基翁的尸體放在岩石上,仿佛這是一個祭壇,羅恩跪在孩子旁邊。
朱拉沒有再朝前走,靜靜地站住,羅恩也沒有轉身著她。他雙手捂住臉,肩膀聳動,她明白,羅恩正在哭泣。
她以前只見過婦女啼哭,從沒有見過男人哭泣,而且她听見了他發出悲切的聲音,面對這意外的情況,該怎麼辦呢?
她躲在村後,觀察、等待著。她不想離開他。現在,她還不能完全理解他對一個澤納斯孩子死亡的這種悲痛情感。
是的,他曾親回答應布羅凱恩,保證基翁的安全。但孩子並不是他殺死的,難道戰爭的陰雲已經密布,所以使他如此傷心難過?
突然,她听到羅恩開始說話,他是對上帝訴說自己的心情,他似乎相信上帝是他的朋友,真正能夠幫助他。她豎起耳朵捕捉著他的每個字。
「上帝,我失敗了,」羅恩說,「我辜負了我的父親,辜負了我的國家,也辜負了我的妻子。」
朱拉微微皺起眉頭,更加用心傾听。
「我懇求解除我的國王。主啊,我不配承擔這副重擔。正象菲蘭老師所指出的,我不是一個完全的蘭康尼亞人,我不能統一這個國家。」他雙手抱頭,痛哭流涕,聲音越來越高。「朱拉早把我看透了,她知道遲早我要失敗。主啊,我不適宜完成統一蘭康尼亞的偉大使命。基翁是為我而死,為拯救我沒有價值的靈魂而死。我不能繼續在這里呆下去,我要回英格蘭,把國家交給真正的蘭康尼亞人。主,寬恕我吧,我使您失望,寬恕我吧!……」他又失聲哭起來。
朱拉靠著樹,木雕泥塑似的一動不動,只覺得眼楮里充滿淚水。她從來不知道,他也懷疑自己。他為什麼說他不能擔任國王?
她接著問自己,她為什麼總是懷疑他?為什麼從開始她就不願站在他一邊?她不但從來沒有親切地關心過他,而且每走一步總是和他吵架,鬧矛盾。
她的淚水急驟地流著,但眼淚並不能減輕她精神上的痛楚。她擔心愛他嗎?她和他吵架是出于自己的高傲還是因為愛情的脆弱?或許她真心愛他,從他們在河邊第一次會面就開始而或許他有一種力量征服了她的心靈,她說不清楚。
朱拉望著依然痛苦的羅恩,突然想到,她必須采取鎊種辦法,不讓他離開蘭康尼亞﹒如果羅恩走了,她想國家一定要發生什麼不幸,如果由杰拉爾特來當國王,他不僅不能聯合各個部落,而且一定使國家陷入戰爭的深淵!
朱拉還想,如果沒有羅恩,她會活不下去。她已習慣了他的親切、溫柔和充沛的力量。不管她怎麼嘲笑他,或和他吵架,他總是堅信自己的力量。而現在,他對自己發生了動搖,她必須幫助他。
但怎麼辦呢?如果是個英國婦女,毫無疑問,會擁抱他,安慰他。朱拉驚奇自己也想這樣做,她想用雙臂摟住他,讓他伏在她肩上哭個痛快,而她則撫模他光澤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