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朕自己進去瞧瞧。’
爆門被打了開來,除了圓桌上擱置著法器外,空無一物。
她該不會走了吧!
莫名一驚,他大步進入內室,沒有仔細思索自己心中那股驚懼所為何來。
‘靜心?’他瞧見她了。
老天!她在床上,嬌小的身子蜷縮著,目光盯著前方,一瞬也不瞬地。
‘該死!你在做什麼?’
他上前,輕輕一推,靜心立即驚嚇回神,忘了覆上自己的面紗。
‘皇上。’
‘你在做什麼?’驀地,他發覺她臉上的殘淚。‘你在哭,為什麼?’
朱佑樘凝視著她,不悅地皺眉。她在哭什麼?
懊死!對她,他為何完全模不著頭緒?
無端地,他為自己的煩躁感到惱怒。
‘靜心叩見皇上。’拭去眼角的淚水,她恢復了冷靜。
‘回答朕的話!’他扣住她的下巴,逼她和自己的目光對視、凝鎖著。他要知道一切。
‘回皇上,皇上看錯了,靜心沒有哭。’
他不夠資格知道一切,就算知道了,也沒辦法還她原來的封家。
她強迫自己勇敢的迎視他的目光,不讓他強勢、威儀的目光駭著,可他眸里的固執卻讓她退卻。
他的堅持像誰?他的霸道像誰?
莫名地,佑哥哥的眼對上了他的。
她的心猛地一揪。不可否認,那是一雙極為相似的眼她倒抽了口氣,不敢繼續想下去。
‘你沒有哭嗎?你竟然說朕看錯了!’沒有人敢這麼對他說話,除了逐雲以外,就只有她了。
‘皇上,不知您到靜心房里有何要事?’靜心避重就輕地問。
見她不願回答自己的問題,朱佑樘縱然想知道,也不能強逼。‘罷了!朕是為了祭天的事而來。’
‘皇上決定日子了嗎?’
‘就走在九月初九,連九皇天帝聖誕也、一起辦了。’
‘九月初九……’這麼說來,自己暫時是不能回平鎮寺了!
靜心在心中暗忖。不過離寺前,帥父曾肯訴她,她們師徒情緣已盡,就算能回去,師父也不願再收留她了。南京祭天後,自己該何去何從?若說她並非不祥之人,為何會落得無家可歸?
見她久久不語,朱佑樘將她臉上的細微變化看在眼里,心有些疼痛,想替她分擔一切,卻不得其門而入。
良久,房內無人說話。
突然,外室傳來太監通報的聲音,說是皇後娘娘駕到。
‘皇後?她來干什麼?’朱佑樘微皺起眉。
‘你先在內室別出來,朕去看看她想做什麼。’
朱佑樘還沒來得及站起身,苻真酈便沖了進來。
她一進門就見到皇上坐在那名女妮的床榻邊,而她臉上尚有未干的淚痕。
‘你們……’苻真酈臉色慘白。親眼見到皇上坐在另一個女人床上,她的妒意輕易就被勾起。
‘皇後,沒有朕的宣詔,你竟敢擅闖!’朱佑樘臉色不悅。
方才他是忘情了,才會坐在靜心的床沿,而兩人的若有所由心讓他們暫時都忘了禮教,皇後的闖入非但打斷他們的對話,還勾起他的怒火,他的怒氣顯而易見。
然苻真酈卻誤以為皇上是在保護他心愛的女子,心中頓時有說不出的苦。
‘皇上,您竟然喜歡這個丑女?’苻真酈嘶喊著,奔到床邊捏住靜心的臉,讓她的右臉完全呈現,‘皇上,您沒看清楚嗎?她的臉——’
‘住口!誰給你這個權利在朕的面前大呼小叫?誰給你這個權利評斷一個人的容貌?你當朕不存在嗎?’見到靜心慘白的臉色,朱佑樘難掩心痛,他抓住苻真酈的手腕,一巴掌摑向她。
‘皇上,您竟然為了一個丑女人打我?’苻真酈不敢相信地看著地,撫著辣痛的臉頰,她不甘心的眼神直瞥向靜心。
‘不許你再叫她一聲丑女人!’朱佑樘眼神銳利地瞪著苻真酈,大有再摑她一巴掌之勢。
‘皇上,您看清楚啊!’
苻真酈不死心,抓著他的手臂又喊又叫的,朱佑樘不耐,喚來內侍要將她拖出去。
‘皇上,我不走,您今天不給我一個交代,我絕對不走,’她的聲音尖銳,充斥著整個富內。
‘帶下去,日後沒有朕的命令,不得讓她離開坤寧宮。’朱佑樘下令。
‘是。’
侍衛們又拉又抓的,終于把失控的苻真酈帶下去。
整個情況靜心納入眼底,她只是靜靜,的看著,一臉平靜,心卻在默默地淌血,為著苻真酈那句丑女。
是了,她听到了,也听人心里。
她曾經以為自己不會再為容貌傷心,可進宮才短短幾天,卻又開始掛意。
不知怎地,這樣的字眼同時被他听見,令她感到自卑……‘你無話可說?’
‘皇後說的是事實,靜心無法替自己辯解。’她平靜的說,內心卻感到無限愴然。
‘朕說過宮里有靈藥,或許可治。’
‘謝皇上關心,靜心真的不需要。’這些年來,師父也說過宮中奇珍異寶頗多,她的臉並非完全沒救;可她不願挽救,留著這張臉,可以時時提醒自己別痴心妄想。
‘好吧!或許有一天你會改變主意。’朱佑樘點頭,回到先前的話題,‘你準備準備,明天一早我們就出發。’
‘是的,皇上。’
***
坤寧宮‘小燕,叫你去辦的事辦了沒有?’苻真酈端坐在梳妝台前,撫著自己的長發,面色紅潤,完全沒了稻早的瘋狂模樣。
‘奴婢已經打點妥當了。’小蒸回道。
‘很好。’苻真酈點頭,隨手由梳妝台前的小盒子中挑了件飾物送給小燕,‘這是賞你的。’
‘多謝皇後娘娘。’小燕謝道。要不是皇後稍早沉不住氣到齋宮大鬧,或許現在也能和皇上一同出宮。
‘事成之後,本宮會賞你更多,你就用心點吧!’
‘小燕一定替皇後娘娘辦好,您放心。’好在皇後也不是听不得歡的人,經她開導後,她已平靜許多,人也理智了點。
‘嗯,你下去吧!本宮累了,想先休息。’她走向太妃椅,人有些慵懶。
‘皇後娘娘,奴婢還有一事尚未稟告。’
‘什麼事?’
‘國丈午間曾進宮一趟,要小燕帶口訊給皇後娘娘。’
‘什麼?怎麼不早說!’
自從嫁進宮里,為了避免有人批評外戚坐大,若沒什麼事,爹是不會來找她的。
‘國丈說這事非比尋常,非得要見到皇後娘娘才能說;但是宮里人多嘴雜,怕傳了出去,所以只告訴小燕。’
‘到底是什麼事?’苻真酈急問。
‘國丈說是有關當年陷害楊大人等人被捕入獄之事,這事被其他大人提及,皇上已下令調查,要您特別注意情況。’
‘爹告訴我這個也沒用,我什麼都不知道啊,’對于政事,她一概不知。
‘國丈要皇後娘娘小心,宮中一有風聲一定要派人通知他。’
‘知道了。’苻真酈揮揮手,想著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爹干嘛怕成這個樣子?還特別要她做內應……想著想著,她不知不覺地人眠,沒把此事放在心上。
***
次日,朱佑樘、靜心、魏統領以及十二名錦衣衛,起程前往南京天壇。
隨行的還有宮中官拜四品以上的大官,只不過有的走官道、有的走水路,以避免聲勢浩大,途中發生危險。
朱佑樘和靜心坐在馬車內,兩人自出皇城後便一路無言。
靜心許久不曾坐馬車,一路馬車顛簸,已將她晃得頭昏腦脹,分不清東南西北。
朱佑樘兩眼不曾離開過她,看著她益發蒼白的臉色,卻又倔強的不肯開口說要休息,不由得又氣又惱。
他氣她的倔強、惱她的冷情,難道她真的一點兒也不在乎自己的身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