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一個孩子也懂得愛惜自己的身體,她為何要如此糟蹋自己?
面頰被覆上一層焦皮,也不願去嘗試復元,就連身子被馬車的搖晃給顯得難受,她也不曾要求停下馬車,他真是服了她的倔強。
‘停!’他大喝了聲,馬車立刻停下。
天可憐見,她這才肯抬眼看他。
‘皇上,有什麼事嗎?’馬車外傳來錦衣衛的詢問。
‘沒事,在這里休息一個時辰。’他下令。
‘是。’
‘好些了嗎?’他關心的問靜心,身子也跟著移到她旁邊。
靜心一驚,‘皇上?’
‘為什麼不肯說?’他指的是她的難過。
‘不礙事,靜心不敢耽誤眾人的行程。’
‘借口,這根本就是個借口,你明知道我們是提前出發,不會來不及的。’
靜心一時無言。皇上說的沒錯,他們提前半個月出發,再怎麼耽誤行程,也不會錯過祭天的時辰。
‘該死!你到底在怕什麼?怕開口跟朕說話嗎?’他沒想到她會如此怕自己,竟然怕到連身子不適都不顧。
‘不,我不是!’靜心否認,心卻狂跳著。
‘不是嗎?’他本想戳破她的謊言,但在見到她的無助後,他的怒氣頓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憐惜。
‘算了,朕去騎馬,這里留給你。’他拿了一床錦被鋪在她前方,‘躺著比較舒服。’說完,他掀開簾布一躍下馬車。
‘皇上……’她來不及道聲謝,朱佑樘已經下了馬車。
靜心看著錦被呆愣了好一會兒,當馬車又起步時,她倒向錦被,心像被銀被溫暖了般,久久,都只有熱呼呼的感覺……***
一行車隊來到十里坡時,突然遇上埋伏。
正當靜、打昏昏欲睡之際,馬車外刀劍交擊聲驚醒了她。
靜心慌亂的坐起身,撩起馬車邊的布簾。
皇上呢?皇上為什麼沒來叫醒她?
她胡亂地在人群中搜尋著他的身影,‘皇上,您在哪里?’
‘待在馬車里別出來!’
他的聲音穿過重重人群傳了過來,讓靜心暗松了口氣。
他沒事!
他一定有辦法控制場面的,一定會!
自己對他的莫名信心,讓她的心逐漸迷惘。
不知道那股信任的感覺從何而來,也許是因為他是——國之君吧!她這樣告訴自己,心里果然平靜多了。
而在馬車外,迫于情勢,隨行的錦衣衛立即拔起長劍迎戰。若再處于被動,只怕非死即傷,于是在朱佑樘的暗示下,他們紛紛出招應戰。
不一會兒,便順利地制伏那些突襲者。
‘你們是什麼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打劫,’朱佑樘問著為首的人。
‘呸!誰不知道這十里坡是我的地盤,誰要經過這兒就得給我錢!’為首者不畏不懼,就算被擒依舊是一副蠻樣。
‘這十里坡是你造的?’朱佑樘問道。
‘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為首者沒搭理他。
‘大膽,你竟然敢這樣對皇——’
‘魏統領。’朱佑樘出聲制止他。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十幾匹快馬向他們的方向奔馳而來。
‘老大,我們來救你了!’
‘護駕、護駕!’
一群錦衣衛立刻將朱佑樘圍在中間,因為隨行的人不多,故沒人留心那群被縛的搶匪;那群搶匪搶到時機,紛紛掙月兌,加入打斗的陣容。
搶匪因有助力,頑強抵抗,一時間竟把錦衣衛困住,雙方陷入纏斗中。
這時,朱佑樘瞧見有人往馬車的方向而去,未及細想使殺出重圍,也往馬車的方向奔去。
‘靜心,小心!’他叫道。
馬匹因受了驚嚇,高高地抬起前蹄,背後的馬車太沉,在倒過一個栽蔥後,立即滾落險坡,直直地往懸崖邊掉落。
‘啊!’靜心一聲驚叫,然後頭顱撞上車板,昏厥了過去。
朱佑樘趕到時已未來得及拉住轡繩,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馬車墜落山谷。
‘不要——’大喝一聲,縱身一躍,他跟著跳下懸崖。
‘皇上!’
幾名錦衣衛看見朱佑樘躍下懸崖,迅速地殺了眼前的匪徒,不再手下留情。
半晌,匪徒全都肅清,一個不留。
‘魏統領,皇上他——’
‘沿著崖邊下去找,要快。’魏統頜馬上做出決定。
‘是!’
***
天邊一片白蒙蒙的霧,清涼的風吹送過來,葉瓣上的露珠串串滾落,大地仍是一片寂靜。
‘唔……’猛地,靜心覺得胸臆有股窒悶欲吐之感,腦際是一片混沌。
她慢慢地蘇醒過來,感到全身無力。
這是哪里?她為什麼會躺在這個地方?
耳畔听到沖刷而下的水聲,她掙扎起身,看到右側歪斜的馬車以及斷了氣的馬兒,記憶拉回落崖之前——她跌下懸崖了!
她想起馬車整個翻落,自己因為受到撞擊而昏厥過去,之後的事她就一概沒了印象。
其他人呢?他們都到哪里去了?
皇上呢?在昏迷前她曾經听到皇上的聲音,那飽含著驚煌的低沉嗓音仿佛還在耳邊回響,而今他人呢?
想到此,沒來由的一股不安泛上心頭,讓她亂了方寸。
就在此時,她听到一陣微弱的喘息聲,突地一陣心驚。難道還有人和她一樣掉下懸崖?
咬著牙,她撐起泛疼的身軀,試圖站起身,這才發覺自己全身是傷;像是被撕裂的痛楚襲向全身,但她隱忍著,一步步往聲音的來源處走去。
待她愈接近水流時,听見申吟的聲音愈大,勉強再向前幾步,這才看清楚躺在地上的人竟是皇上!
他也掉下來了?難道那些不知名的搶匪把護衛皇上的錦衣衛至殺了?
‘皇上!’急于確定他的情況,她忘了禮教和慣有的冷漠,將耳朵貼在他的胸膛,感受到他每一下沉穩的心跳。
幸好,只是呼吸微弱了些。她松了口氣。
可,現在她有什麼方法離開這里?或者該到遠一點的地方去求救?
她果然是個不祥的女子,無論待在誰身邊,即使是不相干的人,都會被她拖累。
看著倒地不起的皇上,她難以抑制的念頭就這樣竄升,像顆滾動的雪球,愈滾愈大。
‘皇上!’她輕輕地推著他,企圖喚醒他。
若是連皇上也教她給害死,她要如何面對大明千千萬萬的子民?
拭去眼角即將淌下的淚,她告訴自己,現在不是哭泣的時候!
***
睜開雙眼,朱佑樘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山洞內,身下鋪著華麗的錦被。
微側過身子,他只感覺到渾身疼痛,像是身體曾承受過莫大的撞擊般。
驀地,他想起自己跳下懸崖——靜心!她人呢?
他迅速地起身,這才發現睡在自己腳畔的她。她沒事?
他松了口氣,仔細地打量起熟睡中的她。
她有一對很美的眉毛和清靈的大眼楮,只是那眸底深處時時透著淡淡哀傷。
她在傷心什麼?那一直是他想知道的,然而她的防備是這般周全,教他無從探索,只有在她安睡的時刻,他可以這樣欣賞、端詳著她。
他從不覺得她丑,因為那只是表相,她流露出空谷幽蘭般的氣質才是教他為她著迷的原因;還有那股說不出來的熟悉感,那像是很久以前便認識的熟悉……‘皇上,您醒了。’
靜心突然睜開眼楮,他還來不及避開,就直直地迎上她的雙眸。
‘嗯。’似做壞事被當場逮著一般,他的雙頰立即浮上一抹尷尬的紅暈,好在是她主動轉移話題。
‘皇上,您是怎麼掉下來的?那群搶匪是特意來殺您的嗎?’
‘朕是跟著你跳下來的,上面的情形朕並不清楚。’
‘皇上!?’靜心驚叫。皇上是自己跳下來的,莫非是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