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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逢凶 第11頁

作者︰子雁

她,也不夠資格快樂。

身上背負著兩個人的死債,她能快樂嗎?不,她不能。

由心及此,徒留空洞的痛苦包覆著她,她平靜的臉龐頓時顯得蒼白又慌亂。

‘靜心,看來你還是不能將佛理最高境界參透。’淨賢師太搖頭,對她大感失望。

‘師父?’听師父這麼一說,靜心莫名地感到害怕。師父要將她趕走嗎?是認為她習道這麼久以來,還是無法擺月兌人的七情六欲?

‘佛說犯了十三重、十六輕遮之人不得成僧尼,你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嗎?賊心人道,你的心由著賊念驅使,以自己的私情衡量一切;若非皇上駕崩之事,為師尚無法看出,你竟犯了這麼大的錯!’

‘師父,靜心沒有!’靜心寶時跪在冰冷的地板上,‘靜心怎敢有私心?但人若真能無心無情,靜心為什麼至今仍忘不了一個人?靜心忘不了他啊!’

她在心慌之中,不自覺地吐露出自己的情根未斷,淨賢師太早意會了,是以靜觀其變。

‘佛日三自歸,一日歸佛,無上正真;二日歸法,以自御心;三日歸眾,聖眾之中,所受廣大,猶如大海,靡所不包。你既無法御心,如何皈依?看來,你非我佛中人,為師也不敢強留你了。’淨賢師太動了怒,不惜將放在佛像下的鏡子取出遞給她,要她離開的意思非常明顯。

‘師父?’師父竟然為了皇上駕崩一事要趕她出寺?

她睜大了雙眼,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養她、育她十年的師父。

‘罷了,你下山去吧!既非佛道中人,早晚也有別離時,不如趁早離去。’

‘師父,靜心不要離開您!您要靜心進宮,靜心這就進宮去替先皇祈福,只求師父不要趕靜心走啊!’她喊著,身子半趴在淨賢師太腳邊。

若師父要她進宮能讓自己留下來的話,她會去的,不論心里如何的不甘。

‘為師不單是為了先皇這件事才要你走!靜心,你還不懂嗎?先皇的事只是讓你看清自己的心仍是怨慧的、憤懣的,修道中人,最忌七情六欲,你卻無法斷了這些禍根,為師讓你下山體驗,或許他日你會有所領悟。’

‘師父……靜心知道錯了,靜心這就去準備進宮用的法器,這就去!’

靜心說完,隨即飛快地奔了出去,不讓師父有反悔的機會。

‘你我師徒情緣已盡,即使你這樣做也徒勞無功啊!’

淨賢師太一臉漠然,對著靜心的背影嘆道。

第五章

吧清宮

‘啟稟皇上,魏統領求見。’

‘快請。’眾臣甫退朝,朱佑樘坐在龍椅上,想著身為一國之君該承擔的責任,心思才飄移至遠方不知名處,殿外太監便進宮通報。

魏統領是他派出去辦事的手下之一,他尚任太子時,他便替他在外辦事,沒事不會隨便進宮,現下進宮求見,許是有消息了。

他期待那個消息……半晌,魏統領快步走了進來。

‘微臣參見皇上。’

‘快起來。’朱佑樘說道,繼而遣退兩旁的太監。

‘怎麼樣,有消息了嗎?’

‘回皇上,沒有。’

魏統領的話讓朱佑樘的臉覆上一層失望。又一次的希望落空,他以為這次會有不同的答案,無奈……‘皇上,線索太少,要追查實在困難。’魏統領說道。並非他存心推卸責任,只是光憑著一面鏡子找人,實在不容易啊!

‘朕知道,不怪你,要怪只能怪天意弄人。’朱佑樘嘆了口氣。當年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他什麼都來不及阻止,一段未萌生的情愫就這麼斷了線,他怎能不怪造化弄人呢?

‘皇上,這些年來,微臣訪遍天下大小當鋪、銀樓,就是找不到您口中所言的黃金鏡;會不會黃金鏡不曾被變賣,還在您所說的那個人手里?’魏統領推測著這個可能性。

‘不可能,他們一家子不是婦女就是過慣了奢華日子的少爺小姐,為了養活這麼一大家子,除了變賣一些值錢物品外,根本無法生存。’朱佑樘分析著。

除非他們根本已經不存活在這世間了,否則要如何度過這漫長的十年歲月?

思及此,心的某個角落像是被剜了一個大洞,令他只覺得空洞、心痛。

逐雲,你到底在哪里?可知我找得你好苦,好苦。

那種茫然未知的感覺教他害怕,即使是一國之君,也有掌握不了事情的時候;而她,就是令他心慌的那個人吶!

‘皇上,還要繼續追查下去嗎?’

要繼續追查嗎?魏統領這句話將他問倒了,天下之大,究竟何處才是她棲身之處?那觸踫不到、感受不到的心驚感覺,這些年來他感受過太多太多了,每當魏統領再次請示他時,他總要被這樣的茫然所打倒。

原來,縱然成了皇帝,還是有很多事情是他無能為力的。

懊追查下去嗎?他在心里問著自己。

十年了,事情會在這第十一年有不同的結果嗎?

他怕那個結果……‘皇上?’見皇上遲遲不應聲,魏統領又喚了聲。

‘罷了,你先休息幾天吧!餅兩天朕要到天壇祭天,你就隨朕下南京吧!’沒有決定該不該,現在的他身負重任啊!

登上王位,他的身份是一國之君,有更多的責任加諸于他身上,他不再是可以任意妄為的人了。

‘皇上要下南京祭天?’

‘嗯,等護國寺的師父一到就出發。’他已經要太監前去傳喚了,相信過兩天護國寺派來的師父就會進宮。

‘皇上,何不就近在皇城外的天壇——’

‘朕想順便微服出巡。听說圜丘附近近月來大早,朕要師父為團兵處祈谷求雨’

‘原來如此,皇上真是愛國愛民的好君王啊!’

朱佑樘卻不以為然。若真能讓他選擇,他只想與她相伴。

***

坤寧宮‘不該怕嗎?’靜心反問︰‘在皇上面前,我能隨便開口說話嗎?’

‘什麼意思?’

‘文字獄!是能讓無辜的人喪失生命權利的文字獄!我的皇上。’

她的神情帶著氣憤,難掩的諷刺讓她渾身發顫,即使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他也能明顯的感受到她的激動。

為什麼?

以為出塵平和的她是沒有七情六欲的,可眼下卻又不是那麼一回事。

‘朕在繼位之後,已廢除了禁令,不會再有文字獄了。’他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釋他的種種作為,但在她面前,他卻這麼做了。

‘不會嗎?即使有人做了反戰詩?’她問道,不願相信他與先皇是不同的。

‘朕相信朕的禁衛軍絕對有能力保衛朕的安全,紙上談兵誰都會,最重要的是實力。’他自負地回道。

靜心的心一緊。若十年前,先皇能夠這樣想,她們一家也不會顛沛流離、居無定所,飽受生離死別之痛了。

然,再多的補救都來不及了,所幸不會有更多人死于非命。

她的思緒漸漸飄離,豆大的淚水霎時清下臉頰,一種無可彌補的悔恨讓她的容顏布滿了淚水,復上臉的輕紗也沾濕了。

‘你在哭?’朱佑樘看到她的眼楮里盛滿淚水,不禁微愣了下。她哭什麼?為何而哭?難道……‘你有親人是因文字獄而亡?’他猜測著。

靜心被他的話震懾住,身子陡地一震。沒想到竟有如此心思鎮密的男子,而他偏是大明朝的皇帝。

正因為他是皇帝,所以她不能告訴他實話。

也許表面上他是廢除文字獄的皇帝,暗地里卻在找當年叛逃的人,為了她家人的安全,她不能承認。

‘當然不是,我是沙彌尼,沒有家人。’這樣的身份絕對能保證她的安全,直到回到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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