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文華命在旦夕,他更會傾畢生之所學務求救回摯友!
「絕對沒有!」他說得斬釘截鐵。
說實話,文華能撐到現在還不死,實在令他大吃一驚,生伯這期間大夫人會逼著文華娶妻以傳宗接代留下血脈,那他全盤計畫便算毀了一半!還好沒有,本該嫁進門的邱家小姐懼于守寡,硬是不顧禮俗的退了這門親。
「以防萬一,我要你把同時買進的解藥毀了!」來人突然道。
「嗄?」
「親手毀了!」來人加重語氣地重復交代。
先到之人瞪大眼,再也忍不住好奇,「你……真的這麼恨文華?文華平時待你不薄……」
「對你何嘗不是?但你仍要取他性命下是?」
他一頓,「好,我會親手毀掉它。」
「很好。在事成之前,我不會再約你出來見面,希望你盡快毀了解藥。」
語畢,他如來時一般輕巧離去。
喬府的後花園恢復了寂靜,除了不知何時落下的雪花──米米米有人想要喬文華的命,卻也有人拚命想要保住他的命。呂洞賓固是其一,喬夫人更是。
被喬文華稱為「有些勢利」的喬夫人,是喬老爺的正室,亦是最愛,可惜卻不是惟一,讓她慨歎情意不可靠,還是實質的金銀財寶較實在,尤其是她下半輩子的依靠──獨子喬文華。
而要她對待其他庶子一如親生,更是不可能的事!?可自獨子三年前病倒之後,喬夫人頓時陷入一種恐慌之中,時時擔憂自己下半輩子的依靠隨時會消失不見。當然,她也擔心自己兒子的性命,可在她的認為里,這兩種擔憂是不相抵觸的。
喬文華病情日漸惡化,喬夫人也不斷地四處求神拜佛──當藥石罔效,人惟一能依靠的也只有鬼神了。
「唉!」望著鏡中的自己,想起如今在清靜偏院養病的兒子,喬夫人不覺愁上心頭地吐出一口氣。
知主子愁為何來,一旁小婢並未多嘴詢問,乖巧地為主子梳妝。
「唉!」又歎一口氣,喬夫人風韻猶存的臉龐上盡是憂郁。
能求的神、問的卜,她沒一個錯過,名醫更是換了一個又一個,只差沒進皇宮去把御醫「借」出來,但兒子的病卻一直沒起色……「唉!」第三次歎氣。洞賓那孩子她不是信不過,只是怕他因為醫術精湛反而忽略了小地方。如今他已下最後通牒,上元便是兒子的生死關頭!
小婢見主子煩惱,忽然想起一件事,囁嚅著開口,「夫人,奴婢有個消息不知可不可以說……是有關少爺的。」
喬夫人沒有多在意,只是點頭。
得到允許的小婢這才道出近月來,京城里最熱門的消息。
「夫人,京城里最近來了個算命先生,听說很靈的,您要不要去試試?」
喬夫人撐著頭,「城隍三仙我都求過了,一點用都沒有!」言下之意她對這個新來的外來者不感興趣。
「但是夫人,奴婢上回回家探望娘親之時,听奴婢的娘說這位先生很靈驗呢!先生說奴婢隔鄰的黃大哥回家要小心,沒想到當天黃大哥干完活回家,便在門口跌了一跤,摔斷了腿。先生也曾說過要奴婢的娘小心雞卵,奴婢的娘以為會讓雞卵砸得滿瞼,或是一籃雞卵會摔到地上,可……」婢女遲疑了下。
「可如何?」喬夫人被勾起了少許興趣。
「可奴婢的娘上述的事情都沒遇到……」
「那便是說那算命先生不靈驗了?」
婢女搖了搖頭,「我娘繃了一整天精神,晚膳時一時放松,煮了顆雞卵吃,結果差點讓雞卵噎死……」
喬夫人听出了興頭,抬頭望向婢女,「這麼听來,這新來的算命先生似乎只是張掃把嘴?」
「有人也這麼猜,但是這算命先生算姻緣很準呢!」婢女紅了臉,自然是想到了她娘也去為她求了段姻緣的緣故。
「算姻緣……」喬夫人聞言,滿腔興奮之情被澆熄了一半。「文兒是生病,並非要娶親呀!」
「可那位先生真的很厲害呢!說下定能為少爺算出點什麼?」婢女認真道。
「是嗎……」喬夫人想,或許可一試?
婢女在一旁鼓吹,「或許少爺需要的是喜氣呢!自邱家小姐退親後,夫人連談了幾門親事都告吹,何不試試?」
喜氣──這話說到喬夫人心坎里去。
她也曾想藉沖喜為文兒去霉氣,可第一選擇的邱小姐一听風聲便退了婚,之後幾次招親都找不到合適的姑娘。他們喬府好歹也算朱門大戶,媳婦兒人選當然不能馬虎!但問題是足以匹配的女兒家,皆不願冒著守寡的危險嫁進來。
嗯,若這算命先生真有這樣厲害,文兒便有救了!
第二章
又是寒冷的一天。
連下床都不被允許的喬文華,遙望著窗外的紛飛細雪,在他特制的床桌上還疊著幾堆未看的帳簿。那還是喬老爺怕愛子太過勞累,而精挑細選餅的哩!
陪著他在屋內閑坐的呂洞賓,翻著不知看過幾百遍的醫書,冀望會突然蹦出他沒讀過的一頁,而那一頁恰好記載著能為喬文華解毒的方法。
真是可恥啊!號稱熟讀所有醫書的他,竟會看不出文華身中何毒,真是令人汗顏,看來他仍有大大的不足之處,不可因江湖朋友的恭維便自以為精通……「洞賓。」床舖上的人突然開口。
「做啥?」呂洞賓抓著頭,強迫自己把醫書上的字從第一個看到最後一個,莫因不耐煩而跳過。
「我想出……」
「不準。」他頭也不抬地說道。
「可……」
「你瞧瞧。」呂洞賓豁然起身到他床前,低頭給好友看看他腫得跟豬耳朵一樣的耳朵,還是紅燒的哩!「下次再給我爹發現,就不是豬耳朵,而是豬頭啦!」
呂洞賓直起身,看著好友用那蒼白又落寞的神情幽幽一歎,他便在心里告誡自己︰這是他的一貫手法,別被騙啦!
說喬文華是個孝順的兒子,大概沒幾個人會反對;說喬文華是個精明干練的商賈,雖有點微詞,大概也沒幾個人會說不是,因為成績就在喬家每年收入增加的帳簿上嘛!但要說現在的喬文華是個溫和的人,十有九個九不會反對。
難得!臥病三年不是變得性情暴戾,反而愈加收斂脾氣。
但騙得了外人,騙不了自己人。
他只是把外放的精明干練改為內斂的深沉,個性變得更加不可愛。
說到底,他其實是個冷淡的人。
「唉!」喬文華見打動不了他,又低歎一聲,「有個同穿一條褲子、比父母還了解自己的兄弟,究竟是好是壞?」
「當然是好啦!」他丟過去一個白眼,轉身去撥弄火爐里的炭火,順便丟幾塊炭進去,「要不是有我,你那怪異脾氣誰受得了?現在誰會想設法死死地看幾百遍醫書為你找解藥?」
喬文華聞言微笑,「從沒人說過我脾氣怪異……」
「是啊!一群笨蛋!」呂洞賓毫不客氣地道。
「呵呵……咳……」喬文華輕咳,又抬頭望著窗外的雪。
白色的雪固然純淨好看,令人不由得沉澱紛雜的心靈,然而……充滿奔放活力的大紅花朵也不錯啊!
現在的他,所缺的就是那份生命力吧?
呂洞賓起身看見他又望著窗外發呆,也學他觀賞外頭靜中有動的雪景,只不過沒多久便受不了這份死沉的靜謐。
「外頭有什麼好看?」他皺眉問。
喬文華轉回頭,緩緩勾起一抹笑意,「那麼……我那同樣愛穿得一身雪白的妹妹又有什麼好看?」
呂洞賓驀然老臉一紅,嘴里一啐不答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