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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言十八 第16頁

作者︰簡單艾

※※※※※※

一晚,大納言入宮了。

不去謁見皇上,不去她的住所,而是直往後宮大女官所在之處。

她渾身上下讓一件寬大的黑色斗篷與斗帽包得密不透風,露出的只是一張白淨臉龐。

「大納言。」于門口靜候的大女官恭敬地福了福身。

「打擾了。」大納言微微頷首,壓低的語調帶著一絲歉意。「今晚前來,有一事請托。」語畢,她已帶著堂紅進入花廳。

「大納言但說無妨。」細心地關上門,回過頭來的大女官讓眼前這脂粉未施的清麗女子吸去了目光。

平時總是以男裝示人的大納言是貨真價實的女人,這點她早已知曉;只是頭一回如此近看大納言的她方知曉,大納言的美令人屏息。

萬十八微微一笑,縴白素手自斗篷下伸手,遞給大女官的卷軸上系著一條紫底金邊的緞帶。

「這是……」見著卷軸與那別具意義的緞帶,大女官愣了下,一時間未能伸手接下。

「請大女官擇視可否。」大納言低聲說道,望著大女官的眸雖未稍移,但白皙的面頰上已染上芙蓉色。

「下官斗膽問大納言可明白『擇視』之意?」大女官端莊的面容上透著看透紅塵的世故。

「明白。」

「大納言是想清楚了才來此的?」大女官再問。

「是。」單單一個字已表明她的決心。

望著大納言堅定的神情,大女官微微一笑。「大納言請隨小的進來。」她轉身進入內房。

以眼神示意堂紅留守于外的萬十八,外表雖鎮定,內心卻是萬分緊張。

她跟著進入內房,依著大女官的指示月兌下斗篷,除去外衣、中衣,當身上只剩下單薄單衣時,停留于單衣上的縴白手指開始有些發顫,指尖也跟著泛涼。

從大納言手上接過卷軸的大女官,熟練地將之攤開平置于桌案上,細長的鳳眼半斂著,淡點胭脂的唇輕抿著,她靜靜站立一旁,不催促、不急躁,只是候著、等著。

咬了下唇,深吸口氣,萬十八鼓起勇氣褪去了身上僅存的衣裳,一絲不掛地立于大女官面前。

「可以了。」萬十八的聲音有些飄搖。

第6章(2)

聞言抬眸的大女官端莊面容上多了分謹慎與嚴厲。

她先將大納言從頭至尾仔仔細細地瞧過一遍,而後又繞著她的身看了一圈。

「請大納言將頭發撩起。」她站于大納言身後,看著大納言撩起長發後露出的頸項與耳根,而後回至桌案前提筆寫下「無黑子,目波鮮澄,朱口皓齒,修耳懸鼻,輔靨頤頷,位置均適。」

而後大女官取來量尺由肩廣、指長、掌寬、足長……等等,一一度量與記載,無一遺漏,無一造假。

自懂事以來,萬十八的身子便不曾讓任何人瞧過。

雖一再告訴自己同為女人無須害臊,但那消退不了的紅暈與燒熱仍是爬上了她的頰,乃至于最後幾項更私密的觸檢時,她已羞得連呼吸都困難了。

「可以了。」大女官這一句可以了,讓萬十八喘了口氣。「大納言著衣後,請于花廳稍候。」語畢,福了身又回至桌案前提筆書寫。

抓起衣裳,萬十八紅著臉、低下頭欲將衣衫穿上,卻瞧見自己羞赧的紅暈竟從面頰染至頸項、胸口,甚至蔓延至僨起的豐盈上……

如此可好?萬十八有些懊惱,有些自責。

她理該更鎮靜、更平心靜氣、更落落大方,如此羞窘的模樣,怕是要讓大女官見笑了。

「十八失態了。」理好衣裳後,萬十八道歉著。

「大納言乃未出閣閨女,此乃人之常情,無須掛懷。」放下筆,大女官小心翼翼地卷起卷軸交還大納言。

接過卷軸,萬十八握卷的手緊了緊。「接下來還需勞煩大女官。」

「此乃下官職責所在,不言辛勞。」

點點頭,萬十八不再多言,她讓堂紅替她罩上斗篷,如同來時一般包得一身黑。「告辭了。」

「大納言慢走。」她陪著大納言步出花廳。

前腳甫跨出門檻,萬十八突然轉過身來。「大女官,今晚之事……」

「下官必守口如瓶。」待在宮里多年,她深切明白言所該言、噤所該噤乃保身之道。

柔柔一笑,萬十八信了她。

戴上斗帽,她刻意壓低了下巴,藏于斗帽下那巴掌大的臉蛋幾乎無人能瞧見。

跨出步伐,她與堂紅一同離開,與來時一般悄然無聲,不讓任何人發覺。

包括皇上在內。

※※※※※※※

「皇上執意要臣選妃?」

望著急急向他追來、不顧君臣之禮攔下他的大納言,皇上眼中閃過的先是微怔的詫異,而後是理當如此的釋懷。

此時,帶著疏離與冷淡神情,臉上不見一絲笑容的她,他懂;幾乎抿成一直線、將氣怒攔在兩片唇瓣中的她,他懂;握得死緊而使指關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與打顫的她,他懂。

必于她的一切他都懂,就因如此,他才會下了那道旨。

「大納言怒氣沖沖而來,莫非是想抗旨?」多日不見,他更加思念她了。

一接獲聖旨便往他這兒沖來的她,身子可好些了?

深知她性子的他,還為此刻延緩了下旨之日,刻意讓她能安心地多養病幾日,即使只是多幾個時辰,他也會盡其所能地為她保留。

可惜,就算他的好意奏效了,此時也全讓他的旨意給毀了。

眼前的她,雖極力隱忍著怒氣,仍是控制不了到口的怨氣;雖讓怒火暈紅了她蒼白的臉,仍是難以遮掩她眼下的青影。

他想,倘若他非當今皇上,他的大納言恐怕早已氣得拳腳相向了。

「臣無法擔此重任。」她並不想抗旨,只是不願意接旨。「臣無挑選女人的眼光。」

「大納言無須擔責,只需挑選出適合朕的女人即可。」

說得倒是簡單!萬十八氣惱地揚起了眉。「何謂適合皇上的女人?」她的問話直接且無禮,被皇上氣昏頭的她已顧不得禮儀。

「深知朕的大納言,不該不清楚。」皇上推得干淨。

他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何種女人,也清楚適合自已的是怎樣的女人,但他卻不能對她明說。

朕想要妳。

朕只要妳。

如此簡單兩句話、八個字,卻如同千斤重的石壓在他心口上,讓他喘不過氣來。

萬十八讓皇上堵得啞口。

長年伴于皇上身邊的她是該知曉皇上喜好,深為諫臣的她是該擁有識人之能。

放眼望去,能為皇上代勞選妃者,非她莫屬,但她不願啊!

她不願依皇上喜好挑選出適合皇上的女人,也不願眼睜睜看著她千挑萬選後看中的女人獲得皇上寵愛。

她雖是大納言,卻也是女人。

既身為女人,便會嫉妒、會吃醋,無關胸襟度量,也無關公平正義。

她,只是個深愛皇上的女人而已,皇上錯看她了。

「皇上是在為難臣吧?」語氣一變,萬十八臉上的苦笑令人心疼。「對皇上而言,臣是什麼?」

「是朕倚重的大納言。」皇上月兌口而出之詞讓萬十八難過得呼吸一窒。

雖早料到皇上會這麼說,但當親耳听見,心仍舊痛了一下。

她,想多了。

原以為向皇上表明心意的她,一切會有所不同;原以為已知曉她心意的皇上,會讓她與其他女子公平競爭,豈知……

她帶著光彩的眸色黯淡了。

早知如此,還不如那日與馬車一同墜亡,一了百了。

那麼,她便只會記著皇上震驚的眸、無措的言詞、猛烈的心跳以及她偷得的醉人之吻,而非落得此時這心如刀割之局。

「皇上倚重的大納言?」她自嘲一笑,說話的語調輕之又輕,幾乎無法讓人听聞。「人心,果真是善變難測。」她握著聖旨的手緊了又緊。「以往,听見皇上對臣說這話時,臣總會欣喜若狂、沾沾自喜。如今,同樣一句話,臣听來卻只覺刺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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