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小子是外來客吧?閑事莫管。」張員外完全不將郎士元放在眼里。
「不管是嗎?」郎士元扯嘴冷笑,來到張天霸身旁蹲下,指向脕臍。「剛開始是這里痛,」接著他的手移至右下月復。「接下來是這里。」他按了按。
張天霸痛得大叫。「對,說得沒錯。爹,這人是大夫,快叫他醫我,唉呦,疼死我了……」
「這位小扮,請救救我兒。」張員外的態度立刻轉變。
郎士元冷冷一笑,他先走向孫大夫,乘機撞開困著吳憂的家丁。
吳憂沒想到會有人不惜得罪張家,出面替她解圍。她不識得這男子,但瞧了瞧他俊秀的面容,冷傲的眼神,她的心莫名一跳,怎麼覺得這男子有些面熟?
她不及細想,緊抓住可能逃月兌的機會。
開玩笑,她怎能嫁給張天霸?那還不如去跟豬睡!所以她緊緊跟在救命恩人身旁,雖沒觸踫他,但兩人已近得幾乎可以感受到彼此的體溫。
郎士元重溫這種被她依賴的感覺,心頓時柔軟了下來。以前她總喜歡黏在他左右,他雖故作不在意,但心里清楚,她的依靠填滿了他空虛孤獨的心。
他蹲身將孫大夫的手一抓一拿,只听「喀」地一聲,孫大夫的手骨便歸位了。
「回去後,記得七日之內手別使力。」郎士元從行囊里取出布巾,將孫大夫的手固定在胸前,避免因晃動又再度月兌臼。
「敢問小扮貴姓?」孫大夫是順昌府有名的老大夫,卻從沒見過像郎士元如此身手精湛的大夫,最驚訝的是他還這麼年輕。
「在下姓郎。」
吳憂一愣,怔怔地瞧著他。
郎?!這個姓氏不常見啊!她熟識一位姓郎的兄長,曾在她家借住餅一段時間,待她極好,後來卻不告而別,教她傷心了好久。當時爹爹還無奈地嘆氣,對她說——「他要知道你也是這般在乎他,就不會走了……」
她不懂爹為什麼會這麼說,她明明就很在乎士元哥啊!
她還記得士元哥對人常冷著一張臉,不愛多話,脾氣很倔,對誰都不買帳,但獨獨對她卻例外,誰要是欺負她,他才不管對方是誰,一定為她出氣,即便受傷了也護她到底,就如同此刻。吳憂愈看他愈面善,莫非他是……
「長江後浪推前浪,老夫行醫多年,從沒見過如此出神入化的醫術,郎大夫,贊你一聲『神醫』也不為過。」孫大夫已感覺不到手的疼痛,大感佩服。
群眾因孫大夫之語,立刻對郎士元生出一股敬意。
「郎大夫,快過來救我兒。」張員外也听見了。
郎士元根本不打算回應,他起身,順勢也扶起孫大夫,吳憂跟著攙扶另一側。
「你先送孫大夫回去吧。」他終于正眼對向她,冷冷地命令。
那眼神雖冷漠,但吳憂卻不覺得陌生。
「真的好像……」她喃喃自語著。
「別磨蹭了,還不快走?」郎士元催促。過了這些年,她顯然仍沒搞懂該怎麼辨別事情的輕重緩急。
「請問這位兄長大名?」吳憂忘了自身的處境,覺得先確認這男子的身分,比任何事都來得重要。
「唉呦……疼啊……爹,兒子疼死了啊……」張天霸開始嘔吐。
「快走!」郎士元瞪著吳憂,語氣急切。
他的瞪視教吳憂整個人一震,心跳加快,整個胸口恍若燃起一把烈火,一股熱氣沖上腦門。
是士元哥!沒錯,一定是他。她漾起大大的笑容,興奮地喚道︰「上……」
郎士元雙眸一瞪,阻止她喚出聲。「你不听我的話?」
吳憂愕然。她怎會不听他的話?只好強忍下雀躍不已的激動心緒,說︰「孫大夫,我扶您回去。」她語氣里微帶哽咽,因為盼了他許多年,終于教她盼回來了。
「慢著!誰都不許走。」張員外急喝,隱約看出郎士元的意圖。「郎大夫,老夫再三請你醫治我兒,為何你不願?」
「我為何要救你兒子?」郎士元冷傲著一張臉。
「你醫好他,我自會重重酬謝。」張員外先以重金利誘。
「我希罕嗎?」郎士元不屑地輕哼。
「你!」張員外早習慣了高高在上的優勢,根本沒想到會有人敢沖著他來,他拉下臉。「郎大夫,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那又如何?」郎士元不受他威脅。
「老夫在順昌府也是個有名望之人,念你初到此地,方才的得罪就不與你一般見識——」
啐!郎士元懶得听張員外自吹豐功偉業,他不耐地轉身,朝街的另一端離去。
圍觀的百姓自動讓開路,露出既佩服又擔憂的表情,因為頭一回有人敢挺身對抗張家。
「等等!」吳憂見郎士元欲離去,怕失了他的行蹤,急得呼喚。
郎士元本想讓張員外將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好讓吳憂可以乘機月兌困,想不到直腸子的她又壞事了,想什麼就做什麼,讓他的盤算當場破功。
「將吳家姑娘請回府。」張員外果然命令。
「你們做什麼?無禮!」吳憂嬌斥。
郎士元轉過身,正好看見那幾個家丁已將魔爪伸向吳憂。
「你們要敢踫她,就等著替你家少爺收尸吧。」他冷冷地警告。
張員外見這招奏效,立即斥退家丁。「只要郎大夫醫好我兒,張家保證再也不動吳家姑娘的念頭。」
郎士元唇一抿,直接就想拒絕,因為沒人可以威脅得了他。但對他而言,吳憂的安危比一切都重要,只好妥協了。
他走向張天霸,經過吳憂時,惱她壞事,看也不看她一眼。他蹲身按向張天霸的月復皮,觸及到腫塊,目視他身壯自汗,把脈後感覺脈象洪數。
「郎大夫,我兒如何?」張員外焦急地問。
「這是腸痛,月復皮腫脹,已為重癥。」
「請大夫快救我兒。」
對張員外寵過頭的父愛,郎士元心中激不起一絲感動。他只注意到吳憂隨他來到張天霸身邊後,張天霸那雙賊眼便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你眼楮看哪里?」郎士元板下臉。
「我……我覺得看著吳姑娘比較不那麼痛。」張天霸不敢得罪救命大夫,收起平日的惡性,囁嚅地回答。
「轉過頭去。」郎士元命令,他可不許那雙鼠目停在吳憂身上。
「郎大夫,看了也不少塊肉,沒啥關系的。」張員外陪笑圓場,見郎士元冷下表情,趕緊要家丁搗住兒子的眼。「是是,不看了,郎大夫,您快醫治我兒。」
郎士元滿心不願地取出醫箱,在張天霸闌尾穴、天樞、曲池及內庭下針。
奇跡似的,張天霸的疼痛立刻緩和下來。
「半個時辰後再取針,人不可震動,先用板子抬回去吧。」郎士元吩咐。
圍觀的人群發出竊笑。用板子抬?那是死人才用的啊!這不是存心咒張天霸提早回老家嗎?
「是,郎大夫也請移駕到敝府醫治我兒。」張員外壓下不滿,不敢發怒。
郎士元應允,一旁早有張府家丁接下醫箱行囊,眾百姓則跟著躺在板子上的張天霸打算繼續看熱鬧去。
吳憂見郎士元要走,怕失了聯絡,又想跟上。
「你還不快回去?」郎士元停步,狠瞪她一眼。那一眼帶著不滿,好似說她是個麻煩精,才會讓他被迫醫治不想醫的人。
「士元哥……」吳憂眼眶一紅,情切地低喚,她可沒那麼多心眼,哪能明白郎士元的用意。
郎士元胸口一緊,見她絕美的容顏上神情激動,眸底滿是喜悅,嘴角含著甜笑,欲言又止地似想告訴他,再見到他,她是多麼的高興。
其實在回到這里之前,他曾揣想過無數回兩人再相遇會是什麼樣的場景;他想假裝自己已忘了她,或干脆對她又凶又壞,再不然就是對她不屑一顧,或許學她當初戲弄他般說她認錯人了,也或許只遠遠地看她一眼就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