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娘親,原諒她這個不孝女吧,她知道她錯了,她知道這根項鏈對爹爹而言有多珍貴,她甚至可以清楚的記得,爹爹臨終前,看著這條項鏈的目光是多麼留戀啊!
風吹過,牆頭有積雪落下,讓她的身子不由自主一縮。哦,她的頭好暈、身子好輕,好像快要飄起來了,她是不是快要死了?
死?葉小葳情不自禁一愣。
怎麼又想到死,這是今天第幾次了?
她記不清,也不想去記,只不過活著這麼辛苦,她能死在這種雪白一片的世界里也奸,起碼看起來挺浪漫的。
只是……辜負了先前那位好心公子對她所說的——希望。
「姑娘,姑娘?」
低幽的嗓音傳來,帶著試探的意味。
葉小葳昏沉沉地靠著牆壁,沒有回答,也沒有動。
「不會是死了吧?」她听到一個輕微的咕噥聲。
緊接著,有人推了推她的身子。
誰在推她?葉小葳艱難地抬了抬眼皮,恍惚中,看見一團矮小的藍色身影站在自己面前。
「沒動靜,嘿嘿!果真死了,拿死人東西又不犯法,今天合該老子我發財!」那人驚喜地嘀咕著,伸出手用力去掰葉小葳握著項鏈的右手。
啊,這人想搶她的項鏈!
葉小葳頓時清醒過來。
不!這是娘親留給她的唯一一件東西,她怎能讓壞人搶走?此時的她,真後悔剛才鬼迷心竅選擇去當鋪!
「你、你在干什麼?」心中焦急,她深吸一口氣,手握得更緊。
啊,她還活著?!
那人吃了一驚,臉上驀地掠過一陣恐慌,但見葉小葳一副風吹就倒的樣子,頓時起了惡心。他抓住葉小葳的手指狠命往外一拗,而後奪過她手中的項鏈,轉身就跑。
那人的動作又快又俐落,但此時天色黑沉,他沒注意到葉小葳早將項鏈的鏈子在手掌上繞了好幾圈,他拉著項鏈一跑,細長的鏈身便像刀鋒一樣劃入葉小葳的手掌,鮮血在瞬間流出,轉眼便染紅了整條項鏈。
「見鬼了!」
搶項鏈的人顯然也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他往地上啐了一口,扭頭抓住葉小葳的右手,想取下繞在她手間的項鏈。
被手掌上的疼痛所刺激,葉小葳衰弱已久的精神驟然振作起來。
真是欺人大甚!
原本混沌的眼眸燃起憤怒的火焰,葉小葳氣惱之極,也不知從哪里來的力氣,她反手一抄抓住那人的衣襟,接著刷地一聲,腰間藏著的匕首也同時抵上了那人的脖子。
「說,你想怎麼死?」她冷喝,眸色幽深,如同這北國的夜色。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身為武將之女,這幾手三腳貓功夫她還是有的。
這樣的轉變太出乎意料,面對脖子上雪亮的匕首,那人的膽子頓時變得只有米粒般大小。
「姑娘饒命、姑娘饒命!姑娘的項鏈價值連城,小人不該一時起了歹念,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歲小兒,求姑娘饒了小人這一次吧!小人發誓,小人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不敢了?滾!」葉小葳收起匕首,冷哼一聲。
不是她不想教訓這個財迷心竅的伙計,而是腦子里陣陣暈眩襲來,她就快支撐不住了,在倒下之前,她得盡快打發這個小人。
「是,是!」
那人雖然心有不甘,但看看葉小葳那張比閻王爺還冷冽的臉,趕緊作了個揖,連滾帶爬逃了。
見那人走遠,葉小葳也不敢在小巷里多作停留,憋著最後一口氣,扶著牆壁一點點朝有燈火透出的前方走去。
那人想搶她的項鏈固然討厭,但被他這麼一鬧,她生存的意念又強烈地返回腦海。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她不能倒下,她要是就這麼倒下的話,連一個店伙計都來欺負她,所以,無論遇到什麼困難她都要挺過去,直到見到哥哥為止!
踉蹌的走在大街上,她憑著僅有的意識不斷告訴自己。
但……在眼前這種情形下,她怎樣才能生存下去呢?
偷?
搶?
騙?
憑她的功夫,要做這些當然不難,可是……她要真這樣做的話,和剛才那個搶她項鏈的當鋪伙計又有什麼差別?
她為難地抬起眼簾,忽然看見遠處有一座富麗堂皇的宅院,被無數大紅燈籠包圍,漂亮得宛若天宮。
是妓院吧?
一臉猶豫的望著那座宅院,葉小葳的眸色變得渾濁……
第二章
入夜,耶律翰雲剛布置完上京城內所有的哨卡,南院大王府的老總管余庚便領著三五個家奴火速找了過來。
「二少爺,您快點回府吧,王爺今天又昏過去了!」一見他,老總管就哭喪著臉扯住他的馬韁。
耶律翰雲心中一顫,父王今年不過才五十出頭,難道真的已老到一天連著昏過去兩次嗎?他轉身吩咐手下自行回營,自己則跟著老總管匆匆趕往南院大王府。
自十九歲那年,他無意中救了遇刺的先帝而被特命為上京衛戍長後,耶律翰雲就一直住在衛戍營里很少回家,尤其三年前,他和好友北院大王耶律肆及乙室王爺蕭靖海成功匡扶新帝繼位後,回家的日子就更少了。
對他幾個月不回家的生活,父親以為他長大了,受不了王府里的繁瑣規炬,也就沒在意,由著他去了。
可耶律翰雲自己知道,他不願回家,除了討厭王府里沉悶的氣氛外,不想踫見他大哥耶律翰海,卻是主要原因。
大哥耶律翰海長他兩歲,與他同母所生,文武雙全、才華橫溢,照理說該是大遼朝廷里名聲顯赫的青年才俊之一。
但事實並非如此,有他這個光芒四射的弟弟在,耶律翰海不論如何努力上進,所有的光芒仍被他遮掩掉了。
以至到了今天,朝野上下無論黎民百姓還是王公貴族,都只知道南院大王府有個出類拔萃的耶律翰雲,並不知道還有個叫耶律翰海的長公子。
當然,不是人人都能出名,但耶律翰海除了翰林編修這個閑職外,並無其他官餃,就未免令人寒心。
看著許多根本不如大哥的人春風得意,大哥卻始終沒沒無聞,耶律翰雲可以想像大哥這些年的郁悶心情。
但這些還不算什麼,頂多懷才不遇罷了,最令他們尷尬的,則是一度視大哥為親家女婿的左丞相賀朗天的曖昧態度。
「耶律老弟,我家娟兒一出生就許配給你們南院王府是不錯,可娟兒是大遼之花,我們賀族獨一無二的小鮑主,我可不想委屈她嫁個平凡的夫婿,我看……不如讓她和翰雲定婚吧……」
好幾次,賀朗天半開玩笑半認真地拍著南院大王耶律良的肩膀說。
由于外界對耶律翰雲的評價越來越高,甚至有內僕透露,南院大王耶律良已經開始考慮,王位傳給長子的老規矩,到他這兒是否該改一改了。
在這種情形下,耶律翰雲和耶律翰海這對曾經親密無間的兄弟自然漸行漸遠,以至到了現在,兩人除了相見時敷衍似點個頭外根本無話可說。
耶律翰雲當然知道大哥對他的心結所在,他也知道,自己每受一次朝廷的褒獎與重用,對大哥而言,無疑都是再一次沉重的打擊。
而他,實在不願看到有這樣的結果。
所以,他不但安安心心做他的三品衛戍長,還私底下多次拒絕了聖上給予他升遷的好意,並刻意擺出一副毫不在意、意興闌珊的樣子。
但很多事情就是這樣,你越是想要,就越是得不到;你越想回避,它卻偏偏找上門。
就拿幾個月前的那件事來說吧,拜好友蕭靖海的貼身愛將泰非所賜,他在淨古山游玩時,擒下了受大宋皇帝趙匡胤指使、正在作法妄圖弄瞎契丹地龍眼楮的大宋風水師莫上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