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如果不是蕭靖海喜歡上莫上陽的女弟子桑晴,掉進愛情漩渦里的他愛屋及烏,偷偷放走莫上陽,作為好友的自己也跟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要不然,他又要為朝廷立下大功一件,而他與大哥的關系,只怕會弄得比以前更僵。
有時想想也真覺得奇怪,他一點也不想出風頭,一點也不想有什麼驚人之舉,為什麼那些功在社稷的事情,一件件都不請自來呢?
想起大哥那張淡漠沒有表情的臉,他真想對大哥說——
賀娟兒雖然漂亮,看在他眼里不過像幅風景畫,對她並無意思;南院大王這個位置雖然誘人,他並不在意,用親情換來的王位,就更不值得他去追逐了。
但他可以預見,如果這話他真說出去,對大哥的傷害只會更深。
到目前為止,誰都沒有正式提出賀娟兒的婚嫁一事,至于南院大王府繼承王位的事情更是捕風捉影,他若如此自說自話,也未免太狂妄、太自以為是了。
只可惜大哥並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就算知道,也必定以為他在演戲、裝模作樣以博得更多的暍采吧。
因為有這樣的認知,他在想不出其他好法子的情況下,只有遠遠的躲開,眼不見心不煩。
可是今天……
看著遠處在夜色中仍舊燈火輝煌的南院王府,耶律翰雲微微嘆了口氣,轉而擔心起父親的病情。
從過年時父親突然昏倒開始,父親昏迷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今天竟然連著昏倒兩次,看來父親的身體真是愈來愈差了……
一路無言,跟著老總管來到內室廂房的時候,耶律翰雲正好看見從昏迷中蘇醒的父親。
「爹?」他下意識地放輕腳步。
「你還知道有我這個爹?」
耶律良平躺在床上,為自己的不受重視而冷哼。
今天早晨他就昏迷過一次,雖然沒多久就醒了,但那時翰雲並沒有來看他,到現在都第二次了,自己最心愛的兒子才姍姍來遲,想起這些,原本挺高興見到他的耶律良心中不免氣悶。
耶律翰雲自然知道父親在想什麼,連忙跪到耶律良身邊。
「父王,兒臣不孝,但兒臣今天有要事在身,實在月兌不開身。」
「要事?」以為兒子在敷衍,耶律良又是冷冷一哼。「大遼如今四海升平、風調雨順,上京百姓更是安居樂業、豐衣足食,你一個芝麻大的官會有什麼要事?」
「回父王,兒臣確有要事。」耶律翰雲跪在地上,面容平靜地說。
「翰雲……」見兒子還在狡辯,耶律良忍不住皺起眉,沉沉一嘆。「你翅膀硬了,眼里沒有父王也就算了,何必另找托詞?」
「回父王,兒臣沒有,是有關……」說到這兒,耶律翰雲抬頭看了眼一直安安靜靜坐在一旁的繼母察月恭,聲音不禁一頓。
「是什麼?」耶律良忍不住追問。
耶律翰雲想瞞也沒用,他們遲早會知道,便挺直身體說道︰「是奚飛泉的事。兒臣一早接到平海郡八百里加急公文,說是殺人魔王奚飛泉從苦島逃跑了,正偷偷潛往上京,兒臣急著布置關哨所以一直忙到現在,來遲了還望父王見諒。」
此言一出,廂房里的人頓時變了臉色,尤其是南院大王妃察月恭,不但唇色鐵青、臉色煞白,整個人甚至抖到指尖都在發顫,那是她心底最不堪承受的痛啊!
見愛妻如此模樣,耶律良輕咳一聲,也後悔逼兒子說出這件事情。
「翰風,不早了,你陪娘回房休息去吧。」他對身邊八歲大的小兒子說。
不用吩咐,伺候在一旁的侍女們很自然地上前。
見愛妻在侍女的攙扶下緩緩走了出去,耶律良這才朝耶律翰雲點點頭。「起來吧,別跪了。」他說著,心中驀地一酸。
想當年,他也像翰雲一樣春風得意、意氣風發,是朝廷不可或缺的棟梁,沒想到人生的旅途竟如此短暫,一眨眼的工夫,子女皆已成人,他也老弱得三天兩頭倒在床上了。
「是。」耶律翰雲恭順地站起身,看見燭光下一身病態的父親,一股哽咽自喉頭滑過。
案親有病,他卻不能隨侍在側,真是不孝!
耶律良側過臉,默默盯著耶律翰雲看了一陣子。
「我累了,你們忙了一天也辛苦了,都下去休息吧。」他突兀地揮揮手,聲音低啞地說。
見王爺情緒低落,眾人也不好多說什麼,行了個禮魚貫而出,耶律翰雲自然也跟著走了出去。
「二哥、二哥……」一到花園里,走在他身邊的弟妹們便耐不住好奇地圖了上來。「那個奚飛泉到底是怎麼回事嘛?告訴我們好不好?」
他們雖然知道奚飛泉的大名,也知道他所犯下的滔天罪孽,但這種殺人魔王居然越獄逃跑了,還要來上京,好刺激喔!
面對一雙雙期待的眼神,耶律翰雲無法拒絕。
「好。」他微微頷首,在花園中的亭子里坐下。
弟妹們見了,高興地一下將他團團圍住。
這一次,大哥耶律翰海沒有像往常一樣逕自走開,反而選擇了靜靜的站在一旁等他開口。
看著兄長那張異常認真卻又異常淡漠的臉,耶律翰雲不知怎麼的,心頭突然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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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翰雲這次回府並沒有急著走,反而還吩咐手下將他的行李搬回府內,準備長住。不為別的,就為了能讓父親感受一下也許為日不多的天倫之樂。
對于他回家,除了耶律良外,最高興就是他八歲大的小弟耶律翰風了。
一有空閑,他就繞在耶律翰雲身邊二哥長、二哥短的叫個不停,整天纏著要听故事,他的母親察月恭也一反素來的沉靜,不但對此表示高興,還小心翼翼地探問一些有關奚飛泉的情況,但當耶律翰雲真的把話題轉到奚飛泉身上時,她又不堪忍受地逃開。
至于大哥耶律翰海,雖然在他回家後的第二天,曾向他點頭表示歡迎,但在那張一如既往的冷淡臉龐下,這樣的歡迎究竟有幾分可信,只有天知道。
好在他的心思不在這上面,耶律翰雲這些天最掛心的,仍是殺人魔王奚飛泉究竟有沒有潛入上京。
照理說,加急公文已經到達五天,朝廷正式發出的海捕公文也在大遼境內四處張貼,奚飛泉就算腳程再慢,只要沒被抓住,應該早進到上京了才對,為什麼城里卻一直沒有他的任何動靜?
是平海郡的情報不準確,奚飛泉沒往上京來?
還是他到了上京,見城里戒備森嚴,膽怯了,不敢輕舉妄動?
膽怯?這樣的殺人魔王,他會嗎?
這些天,耶律翰雲雖然一直住在王府大院沒回衛戍營,但他的腦子卻半點不敢松懈,時刻緊繃精神,準備讓上京成為殺人魔王奚飛泉的葬身之地。
又是一個雪後的春夜,迷離的月光撒在雪地上白晃晃的,剛剛巡視回來的他怎麼也無法入眠,索性披了件衣服,走到庭院里。
院門推開,檐上的積雪輕輕落下,朦朧了眼前的景致,也蒙朧了他的心。不知怎麼的,他忽然想起那天的邂逅,想起那張如雪蓮般純淨的臉。
記得那天也下了場大雪、天地間也是這麼白茫茫一片,她就這麼跌在雪地上,茫然而又無助的望著他,在他心底留下了一道抹不去的影子……
此時此刻,若是那女子也在,和他一起看著這片雪白純淨的世界,她會對他說些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