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潤當前,效益掛鉤,就算有天大的煩惱,也可以暫時拋下不管了嘛。
「雖然我很樂意見你為公司效忠的模樣,但是,甘經理,為了公司形象,能否請你——」蘇新文狀似遺憾地聳聳肩,指指她的腳,「先穿上了鞋再說?」
笆蕾愣了愣,順著蘇新文的手指望下去,瞧見自己只著絲襪的光腳,暗叫糟糕,忙奔回去蹲手伸到桌下,模索被自己不知道遺忘在哪個角落的高跟鞋。
「是這雙嗎?」蘇新文從沙發下拉出一雙鞋,勾著鞋帶遞到甘蕾的身前,氣定神閑地問她。
「謝謝。」在老板面前出丑難免有點窘,甘蕾連忙接過,將腳順勢滑了進去。
蘇新文饒有興趣地盯她紅了那麼一點的側面——有意思了,難得見她居于下風,這回得見倒令他揚眉吐氣了不少,再多瞅幾眼也無妨。
「喂,你看夠了沒有?」被人當稀有動物觀賞不是什麼好受的事情,特別是蘇新文的目光,感覺毛毛的,令她很很很——不舒服!
「沒。」不理會她的警告,這一次,蘇新文倒是回答得很干脆。
被皮的家伙,他是斗嘴上癮了是不是?
「我猜你心里肯定在罵我油嘴滑舌。」蘇新文移過來,蹲子與她面對面,不忘擠擠眼楮,看來好心情沒有受到任何影響,「甘蕾,真是遺憾,你為什麼結婚了呢?」
話中有話,弦外之音——甘蕾腦中立刻警鈴大作,全身毛發自動豎立,小心地朝後移動了些,盯著蘇新文,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如果他是要存心嚇她的話,恭喜,他成功了。
「結婚了的女性比較能夠專注于事業,連女性雜志上都這麼說了的,蘇總,你不會有什麼異議吧?」
「當然沒有什麼異議。」好笑地見她躲貓一般,蘇新文搖頭,「不過我記得女性雜志上也說過,婚姻幸福指數要高,女性才會快樂。」
「什麼意思?」不對勁、不對勁!今天的蘇新文是存心來跟她抬杠的嗎?
「你當我在開玩笑?」蘇新文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斂,表情開始嚴肅起來,令她突然之間感覺好不習慣,「甘蕾,你和董亦輝的結合並不合適。」
「好笑了,我們合不合適什麼時候輪到你來評價了?」剛巧踩到她最近煩惱的問題,心疼了疼,她反唇相譏。
「你沒听說過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嗎?」對她不甚禮貌的用詞,蘇新文倒沒有過多在意。
「你看清什麼了?」甘蕾咬唇,聲音有些顫抖。
一只手指伸過來點住她的眉心,太過親昵的姿勢令她不由得一驚,赫然發覺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鎖緊了眉頭。
「你將他呵護得無微不至,不像他的妻子,倒像他的母親。」
淡淡的話刺激了甘蕾的神經,她的臉瞬間蒼白下去,想要嘔吐的感覺又來了。伸手按住胃部,勉強壓下不適的感覺,她倏地站起,擺月兌蘇新文的手,一把拉開大門,盯著他加重語氣開口道︰「蘇總,我承認我與我丈夫之間的確出了某種問題,或許,這會影響我們的婚姻。但這畢竟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不需要‘旁人’來指手劃腳,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望著她蒼白了臉,卻依舊是一副高姿態不願認輸的模樣,蘇新文嘆了一口氣,朝她身後點點下巴,「我明白,但是他明白嗎?」
笆蕾愣了愣,而後緩緩地轉過身去,待看清了站在門外面露無奈的助理小妹身邊的人,她低呼一聲,捂住了自己的嘴。
是董亦輝!此時此刻,他沉默地望著她,一只手還舉在半空,維持著正準備敲門姿勢——
棒子骨在鍋里熬得滋滋作響,甘蕾舀了一湯勺,遞到唇邊細細吹涼,抿了一口,皺起了眉頭。
太咸了!懊喪地放下湯勺,再往鍋里摻了些水,合上蓋子,她回身瞟了一眼客廳的掛鐘。
一鍋湯,她熬了一個小時,完全比不上平日間的麻利迅速,不是淡了,就是咸了。
側耳听外面的動靜,沒有聲音,連電視機都是關著的,倒叫她心神不寧起來。
應該,沒有什麼關系的吧?亦輝他,一向都不是很在意她說什麼的。
如此想著心里平靜了些,轉過身又見鍋蓋被熱氣掀得一開一合,拿了濕毛巾揭開來,用筷子撈起一條骨頭,想要放在盤子里。
「明天,我去日本。」
乍然響起的聲音嚇了她一跳,手一松,骨頭從筷子中間滑落下去,掉在盤子里,濺起的骨油飛到她的手背,疼得她吸了一口氣。
「哦,去做什麼?」回過頭來看站在門口的董亦輝,她的手滑到腰際,悄悄拿圍裙抹去手背的油漬,盡量做到語氣平緩。
「我的醫學論文獲獎了,醫院決定派我去參加學術研討會,大概十天左右。」
見她波瀾不驚的模樣,董亦輝的眼中有一抹失望之色閃過,只是甘蕾太在意鎮定自己的情緒因此沒有注意到他的眼神。
「恭喜你。」甘蕾勉強笑了笑,拉回視線,低頭切手下的洋蔥。
「蕾蕾?」只听見她簡短的三個字,隨後不見回應,等了一會兒,董亦輝盯著她的背影屏住呼吸再次開口,「你沒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嗎?」
「有啊。」刀鋒頓了頓,甘蕾停下動作,抬眼望著對面的牆壁,光潔的瓷磚映出身後的人影,吸了吸鼻子,她伸手擦擦自己的眼角,「小心身體,注意安全,哦,還有,你的腸胃不好別吃太多日本的生魚片……」
身後傳來一聲輕微的嘆息,太不尋常,迫使她停止了自己故作樂觀的殷殷囑咐。
「我想听的不是這些。」
「那你要我說什麼呢?」菜刀被自己放在砧板上,她轉過身加重語氣直直望入他的眼中,仿佛要看穿他心底的所思所想。
清澈的眼眸如昔,對她的反復無常似乎有些不明所以。
餅分!他怎可用這麼無辜的眼神看她?相形之下,自己繃著顏面裝凶的模樣仿佛才是罪魁禍首。
她能說什麼?能說什麼呢?從認識他的那天起,她就一直如此地照顧他、關心他,滿足他的喜好,為他營造溫馨的家庭生活……到了最後才驀然發現,原來是自己混淆了妻子與母親的角色。
那他呢,他也混淆了嗎?他對她,到底如他所說是對妻子的依戀,還是對母親的依賴?眼楮有點澀,麻麻的仿佛被什麼東西刺激著,以至于有種溫熱的液體快要涌出。
真是——刀背對準砧板,一下一下重重地拍,將自己糟糕的狀態統統歸結為已搗成一頓爛泥的倒霉洋蔥。
身後是長久的沉默,沉默到幾乎連她都要以為他已經離開,卻沒料到下一刻,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她突然被扳轉了身子,一聲驚呼尚未出口就盡數被封緘在溫熱的唇中。
細細地輾轉地吻,一如他平日的溫和,可是她終究沒有忍住眼中的淚,滾滾而落,浸濕了兩人的臉頰。
沒有言語,她閉上眼楮,伸出雙手緊緊環抱他,用了更加狂野的力氣回敬。
避不了那一鍋被自己置之不理的棒子骨湯,也忘記廚房里一片狼藉需要清理,更弄不清他們兩人是怎麼糾纏到床上。
「如果真的不合適了。」彼此肆意神志癲狂的時候,他氣息不穩地貼近她,兩人間毫無間隙,「等我從日本回來……就結束吧。」
身子一顫,有些冷,不過很快就被他高熱的體溫熔化了下去,激情迸發的剎那間,她透過迷蒙的雙眼,看到同樣氤氳的眼神。
原來,對婚姻,並不是只有她才幡然醒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