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想笑,以為董亦輝在開玩笑,不過在見到他更顯迷惑的表情後,她尚未成型的笑容就這麼古怪地凝固。
老天,殺了她吧。這男人不但是恐龍級,而且是恐龍中的恐龍級,甘蕾嫁給他確實需要不小的勇氣。
「好吧,根據你的情況直白一點說,就是惹老婆生氣以後,買她喜歡的東西討她歡心。」頭有點痛,感覺就像是幼兒園的老師在教孩子如何學會孝順父母,「比如說,化妝品之類的——」
「甘蕾不化妝的。」董亦輝想也不想地打斷她的話,當場否決。
「我是在打比方!」卞朝霞額頭的青筋跳了跳,咬牙切齒地開口,「比如,她喜歡什麼的、需要什麼的,你該清楚,不需要我一一提醒吧?」
喜歡什麼?需要什麼?腦中一片空白,沒有一點頭緒,「我——不知道。」頭一次,他覺得有些汗顏。
似乎從認識甘蕾到結婚再到他們的婚姻生活,他從沒有問過她,她也從來沒有與他提起,欣賞她的精明能干,能放手包攬家中大小事務,根本無須他操心打理。于是,他便心安理得地享受著一切,忘記過問她付出的所有。
如今看來,在貌似平靜的生活中,他的大意疏忽使他遺漏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無須多說,他努力思索的模樣再次令卞朝霞挫敗。搖搖頭,她攤開雙手聳肩,無可奈何地開口︰「婚姻要靠雙方維系,董亦輝,你是甘蕾的丈夫,卻時時處于被動地位依賴她,你不覺得有些不妥嗎?」語氣不只是在點醒,還稍帶了隱隱的指責。
「怎麼會不妥?」他急急辯解,「她是我妻子,我愛她呀。」
「愛她就要替她分擔。」卞朝霞瞪他,「如果你認為可以把依賴混淆為愛情,那麼我也無話可說。」
不管外表多麼出色、工作多麼出彩,在生活上,三十歲的董亦輝依舊是個沒有長大需要人照顧的孩子。
女人會累,不僅身體會累,心也會累。甘蕾的心境,恐怕已瀕臨界點了吧?
所以,她想,自己的話說得是重了些,但卻很中肯。
「我說了什麼人都不見,不要來煩我!」重重的掛機聲,而後是嘟嘟的忙音,表明目前接電話的人心情是大大的不爽。
前台助理小妹捏著電話線愣在原地,好一會兒才壯著膽子抬起頭,用力擠出難看的笑容,對面前的人開口︰「蘇總……」
「她很煩,什麼人都不想見,包括我,嗯?」蘇新文面容可親,手肘支起托著自己的面頰,好笑地看那位助理小妹額頭冒了一把的虛汗。
「我、我想,甘經理不是那個意思。」難得公司的大老板紆尊降貴,可惜目前進退兩難的處境,實在很難叫自己有幸福得冒泡的幻想。助理小妹結結巴巴地解釋著,苦命得只想拔腿就跑。
「那是什麼意思?」蘇新文眨眨眼楮,惡劣地繼續逗弄急得快要哭出來的助理小妹。
「或許,有些不方便?」助理小妹絞盡腦汁,忠心地為自己的上司掰理由來應付。
「哦?」蘇新文聳聳肩,擺出下問的姿態虛心求教,「那麼請問,蘭雲現在的老總是誰?」
「是你,蘇總。」助理小妹咽了咽口水,小小聲地回答。
蘇新文點點頭,顯然這樣的回答頗令他滿意,「既然如此,那麼下屬能以什麼不方便的理由拒絕與我見面嗎?」
「不能。」助理小妹聲如蚊蚋,不敢否認大老板的金玉良言。
「很好。」蘇新文收斂了笑容,雙手交疊平方在月復部,「那麼,我要見甘經理,應該沒有問題了吧?」
還敢說有什麼問題?除非她今天就想從蘭雲失業回家。助理小妹不敢再多言,眼睜睜地看著蘇新文旁若無人地從她面前走過,直接省了敲門的環節,手一推,便大咧咧地走進了品牌經理辦公室。
「見鬼,我不是說了——」
听見開門關門聲,不太爽的聲音從辦公桌後冒出來,毫無端莊坐相的人枕著胳膊靠在高背椅上,兩條筆直玉腿也直直地擱在亂七八糟的桌面,瞪著面前的不速之客。
預期之外的春光——蘇新文打了個呼哨,微微欠身,彬彬有禮地開口︰「基本上我比較欣賞你的這種歡迎方式。」
懊死!笆蕾迅速將腿收回來藏到桌下,同時身子一彈,雙手撐住桌面,帶滑椅向前,立即恢復正常坐姿。
「听說你很煩?」蘇新文徑直在沙發上坐下,沒有忽視甘蕾眉宇間一閃而過的懊惱神色。
「誰告訴你的?」甘蕾上身紋絲不動,腳在桌下鉤自己踢到一邊的高跟鞋,奇怪,到哪里去了?
「你自己說的。」蘇新文指指自己的耳朵,「你告訴自己助理的理由,不會這麼快就忘了吧?」
「謝謝提醒。」模索了半天,還是沒找到鞋的影子,暫時放棄,打算待會兒再接再厲。甘蕾偷覷了蘇新文一眼,揣測他大駕光臨所為何事。
若是嘴皮癢癢又想找她斗嘴,那麼抱歉,她今天心情異常不好,管他天王老子,一律都只能踫個軟釘子。
第5章(2)
看她一臉狐疑的模樣,蘇新文一本正經地舉手發誓,「我要說的絕對是正事。」
她的表情不至于這麼明顯吧?甘蕾伸手揉了揉臉,十指靈巧地在鍵盤上「啪啪啪」地敲了幾下,而後將電腦顯示器轉向蘇新文,一副做好完全準備胸有成竹的模樣,「這是彩妝部最近的運營分析報表,包括我們與三大百貨巨頭的進出業務、上市利潤、新近開發產品前景估算,嗯,當然,如果你想問彩妝發布會的成交量,我可以直接告訴你,銷量是一路飆升,好之又好……」
蘇新文擺擺手,示意她可以暫時停下來。听她機關槍一般地連珠開炮,將作為老板該關心的一切統統一網打盡,沒留下半點余地任他發揮,放心之余不免有點小小打擊了他的自尊心。
「蘇總還有什麼吩咐?」甘蕾偏頭,雙手交握于身前,盡量「好脾氣」地對待隔三差五來打攪她的蘇新文。老板有令,下屬服從,在這一點上,她一向是位好員工。
她的表情開始不耐煩了,似乎在催促他這位沒事「到處閑晃」的老板盡快說明來意,不要浪費了她的寶貴時間——而且是正在煩惱的時間,「還記得雷瀟萌嗎?」
「當然記得。」想到這個,強烈的職業病就發作,不住在心底哀嘆。雷氏的千金吶,多大的資本,被她白白地給浪費掉了!蘇新文咳了咳,姑且將她的眼神歸結為暴殄天物之後的懊喪,「她參加了最新的彩妝發布會。」
「哦。」甘蕾有氣無力地回答,尚未從沮喪中振作起來。
「她說,對我們彩妝很有興趣——」好快,耳朵都支起來了,「不知道能否約個時間與甘經理面談,好對蘭雲的品牌有更深層次的了解……」
「那我們還等什麼,我現在就有空!」不等蘇新文說完,甘蕾已經興奮地叫起來,當即從座位上跳起,急沖沖地繞過辦公桌站在他面前,連眼楮都在發光——老天真是太厚愛了,她居然有幸可以兩次踏入同一條河里,「快快快,打鐵趁熱,你快給雷小姐打電話,我看就在樓下的咖啡廳好了。」
「你現在不煩了嗎?」見她風風火火的模樣,蘇新文似笑非笑,目光向下停在某一處。
「搞定這一單再說!」甘蕾豪氣干雲地揮手,拎著皮包就往外走,奇怪蘇新文為何還坐著沒有動靜,「快點呀,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我們要好好把握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