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雨——」狼狽地從地上爬起身,顧不了沖花醉雨怒吼。
手指擺在嫣紅的唇上,花醉雨笑語盈盈,「不了,記住,在這里,你要叫我小姐。」
今天是他的大日子,縱使不甘願,他也必須露面。
站在喜堂上,穆秋時只覺得腦袋有些昏昏沉沉,周遭的人影晃動,喧鬧異常,空氣中彌漫的氣味讓他感覺很不舒服。
「大哥,你沒事吧?」攙扶著他的穆冬時擔心地問他。
搖搖頭,勉強對穆冬時笑了笑。怎麼能說自己有事?今天是堂堂穆王府小王爺納妃的日子,雖說婚儀已是一切從簡,但是前來觀禮的人中,有真心前來祝福的,也有來看笑話的。不管是何種原因,主角在這樣的場合倒下去,對穆王府來說,都是奇恥大辱。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肉里,想要借助痛感來保持自己的清醒。
吉時到,鞭炮爆竹響,嗩吶鑼鼓敲,仿佛經過了很久,他听見了周圍的喜樂聲聲。抬眼向門口看去,看見喜婆和顧不了攙著他的新娘走進來。
想起那一天,她對他說,她叫花醉雨。醉雨啊,很美的名字,人如其名,不食人間煙火。
紅色的禮服包裹著她窈窕的身段,步履輕盈,恍惚間,她的身影和另一個身影重疊起來,令他不自覺地想到了一個人。三三,那個八年前有一面之緣的小女孩,她,現在怎麼樣了呢?恐怕也長成了一個玉人兒了吧?
長長的紅綾已經被喜婆牽到了他的手中,那顏色,紅得有些刺眼。從來就沒有想過自己會有娶妻的一天,更沒有料到的是,最終是在一個女子的設計下上了禮堂。那一天的事情,幾乎讓所有的人都相信他色令智昏,居然罔顧自己的身體狀況意欲染指花醉雨。
這樣的認知讓娘當下就確定了他們的婚事。
視線停留在她的紅蓋頭上,想要知道喜帕下的她現在是何種表情。可是除了隱約可見的輪廓之外,他,竟沒有辦法看清楚。對她好奇、不解,長久以來無欲無求的心,輕易地居然被她挑動起來。
「你會後悔的。」緊緊拽住手中的紅綾,穆秋時輕輕地說。
「我不會。」輕飄飄的聲音,飄渺地如同不存在,但是他卻听見了。
……
「一拜天地!」罷了,既然終究是要找名女子來完成娘的心願,娶她也不是一個很壞的選擇。
「二拜高堂!」至少,她精通樂律,在他有限的時間中,可以與他琴瑟合鳴一番?
「夫妻對拜!」掛名夫妻,縱使她將來以寡婦之身嫁與他人,夫婿知道她仍是完璧,對她也會疼惜吧?
「送入洞房!」連苦笑都勉強不出來,人生大喜事,可惜他卻力不從心,無能為力啊。
「不行,不行——」顧不了張開雙手攔在新房門口,頭搖得像個撥浪鼓。
「這——」兩名扶著穆秋時的丫頭為難地看向自己的主子。這是什麼道理啊?新婚大喜,新娘的貼身丫鬟居然不讓新姑爺進房?
「扶我回去吧。」出人意外的,穆秋時下達了命令。
「小王爺——」
「听見沒有,你們小王爺都叫你們回去了,還愣在這里干什麼?」醉雨是腦子一時出了些問題,但是她卻沒有,要是讓醉雨這樣糊里糊涂地嫁出去,那才叫糟了呢。顧不了歡喜地說著,直沖著他們揮手,「我就不遠送了,慢走——」
話音未落,房門里面傳來的聲音卻讓顧不了及時止住了聲音︰「不了,讓姑爺進來。」
彼不了先前還喜笑顏開的小臉一下子就變成焉了的茄子,嘟起嘴,轉頭不甘願地對里面說︰「他——」
「要叫姑爺,讓他進來。」口氣依然溫婉,但卻含著無庸置疑的威嚴。
狠狠地盯著面前的穆秋時,顧不了推開門,皺著臉龐,氣鼓鼓地對他說︰「進去吧。」死醉雨,爛醉雨,不識好人心,就讓你以後哭死好了。
听到少王妃下了命令,兩個丫頭立刻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扶著穆秋時進了房門。
大家都沒有注意到,穆秋時的臉上是無可奈何的表情。
「有什麼了不起?」沖著掩上的大門做了鬼臉,顧不了步下台階,一坐在回廊上,獨自生悶氣。
坐了很久,也沒有人來打擾。無聊啊,顧不了伸了個懶腰,深感無趣。王府中今日辦喜事,可是離秋苑卻在王爺的命令下,除在苑門派重兵把守之外,里面根本就沒有一絲喜慶的氣氛。第一百次嘆了氣之後,顧不了終于受不了地把頭趴在欄桿上,閉上眼楮準備大睡一覺。
夜色深沉,周圍一片寂靜,只有涼風微微拂起了顧不了滑落在肩膀上的發絲。
黑暗中,顧不了的眼楮忽然睜開,只見她左手撐住欄桿,整個身子騰空翻起,落地時人已在三尺之外,與此同時,她的右手迅速伸進自己腰間斜挎的布包中,動作只是一閃而過,就見銀光閃爍,一枚銀針自她指縫中飛出。
「嘖嘖,我說不了,你還真是狠起來什麼都顧不了啊。」輕搖著手中的折扇,冷傲凡看看沒入自己身旁柱子里的銀針。
「哈哈——哈哈,是冷大哥啊。」心里暗叫著倒霉,顧不了干笑著,同時小心地向後退,準備落跑。
心思才一轉,沒想到已經被冷傲凡拉住了後面的衣領,知道這回逃不了,只好挫敗地垂下頭,回頭諂媚地沖冷傲凡說︰「我說冷大哥,你要找醉雨是不是?我可以給你帶路哦。」
冷傲凡拿折扇在顧不了的頭上重重地敲了一記,打得她縮回脖子︰「你們玩得太過火了吧?醉雨居然輕易就決定了自己的終身大事,搞什麼鬼?」
那一日在畫舫之上看見她們,誰知道眨眼間人又消失得無影無蹤。焦頭爛額地在南京尋找數日,沒有想到要找的人就在自己寄居的穆王府,而且還成了穆王府的少王妃。要不是受穆冬時的邀請觀禮,他可能至今還被蒙在鼓里,無頭蒼蠅似的漫無目的地搜尋。
「管我什麼事?」捂著頭,顧不了委屈地大叫,「我說得嘴皮子都破了,醉雨還是執意要嫁給那個什麼穆秋時,我能怎麼辦?」
「說的也是。」冷傲凡心有戚戚焉地點點頭,松開對顧不了的鉗制,坐到一旁。
「我的犧牲也很大哪。」活動了一下僵直的脖子,顧不了坐到冷傲凡的身邊,「為了醉雨,我說我老爹被奸人所害。要是讓他知道了,我不死也得月兌層皮。」提起來就覺得頭皮有些發麻,好像已經看見老爹對她咆哮的機子,不由自主地拉緊了冷傲凡的衣角,「你說我是不是現在就應該跑到一個老爹找不到的地方隱居起來?」
隱忍住想要大笑的沖動,冷傲凡一本正經,「你舍得花莫愁嗎?」
「當然舍不得,所以我準備在找到他之後把他一起帶走。」一手托腮,顧不了無限苦惱地說。
「原來你打的是這個主意。」心中為花莫愁默默地祈禱,希望他不要被顧不了找到。
「不好嗎?咦,我說冷大哥,你既然知道醉雨嫁給穆秋時,你為什麼不阻止啊?」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顧不了忽然想起了一個極為重要的問題。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著,賊笑地湊近他的臉,「莫不是——你也怕醉雨?」
「我怕她,哈哈——我會怕她?」干笑著拉開折扇,冷傲凡不住地扇風,「我就是來捉你們兩個家伙回去的。」
「既然如此,那為什麼,這麼冷的天氣,冷大哥還在冒汗呢?」哼,想騙她,沒門!彼不了歪著頭想了一會兒,才「天真」地笑出聲,「你說,要是冷叔叔知道你沒有照顧好我們兩個,還讓醉雨嫁給了那個病秧子,你說,他會怎麼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