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言輕仍是沉默地坐著,周身罩起怒意,存心與她僵持。
月樂只好認真看DVD。劇情開始發展,年輕的男主角與被逃婚的大齡女主角同居一室,某天早晨,他們收到了女主角的無緣前新郎寄來的卡片。為免女主角觸景傷情,男主角情急之下把那張卡片吃了下去。
「這是我生平第一次吃紙。」屏幕上,男主角操著日語這樣說。
「撲哧」,月樂忍不住笑了。
魏言輕嚴厲的目光立刻掃了過來。
月樂脖子一縮,訕訕地忍住笑意。
原來,不準笑哦?客廳里的氣氛更加尷尬了。
她感到周身不自在,站起身來朝廚房的方向跑,「我去倒水——啊……」
話語的尾音轉為了驚訝的輕呼;因為魏言輕毫無預兆地伸出手,一把將她拽了回來。她站立不穩跌入他懷中,被他緊緊摟住。
他……還在生氣嗎?她拿眼角偷偷覷他,那張性格如斧鑿的臉容,此刻果然寫著「凶巴巴」三個字。
然而他的手,卻做著相反的事。伸入她睡衣下擺,一路觸撫上去。
「嘶……」月樂驚恐抽息。剛才他不是還說她讓他冷掉嗎?怎麼表現得……絲毫不像那樣?
這時,他粗糙的手指,在她有些許贅肉的小肚子上停了下來。
「不會……真的懷孕了吧?」他低下頭,輕聲問。
月樂連忙搖頭,「沒有沒有,只是吃壞肚子。」她連著用了兩個「沒有」。
「那就好。」魏言輕點了下頭,神色略寬,像是放心了。
「是啊。」片刻的沉默後,她低聲附和,「萬一懷上了多麻煩,還要去拿掉。」
話音方落,她被攬緊,魏言輕的吻懲罰性地重壓下來,像是討厭她說話的方式。
他的嘴巴里,有薄荷口香糖的味道啊……被吻至昏沉之際,月樂暈陶陶地想。
他們在沙發上親熱了一回。過後,月樂疲倦極了,整個人軟綿綿地窩在魏言輕懷里。
「想睡了?」他親吻她不住下垂的上眼簾。這個女人的生物鐘還真是霸道,一到點就犯困。
「唔……」她迷迷糊糊地應道,又問,「今天怎麼有空過來?」不是去了公關部束經理主辦的Party?
「那派對很無聊,我喝了一輪就提早出來了。」魏言輕有些不耐煩地道。
「你要……表現得更有誠意一點,和新同事搞好關系啊……」這麼說時,她小心翼翼地覷著他的臉色。
丙然,他不太領情地淡哼了一聲︰「沒那個必要。那里有一半的女人,都是想把我的。」
他坦率的話語令她睡意消了大半。身子微僵了一下,她低下頭,望住自己光果的十根腳趾,「有……有你中意的嗎?」她輕聲問。
魏言輕怔了一下,隨即放開抱擁她的雙手,抓過一邊有些皺了的男式襯衫披在身上。
月樂赤果的身軀頓時陷入初春微寒的冷空氣里。
她以雙手繞過膝頭,刺蝟般環住自己,眼睜睜看著他板起臉,一言不發地走進浴室。片刻後,那里傳來陣陣水聲。
又說錯話了嗎?她自我厭惡地反省著。她也不想這樣的,總說些令他冷掉的話;可是,除了這樣,她委實不懂該如何與他相處。
魏言輕,一個令她猜不透的男人……他從沒說過中意她,卻抱著她睡了兩年。
她並不是他的女朋友,他從不約會她,不送花,不送禮,不說些甜言蜜語來討她歡心。仿佛只是寂寞了,偶爾想起她來,才來找她借宿一晚。
這樣不負責任的男女關系,算是墮落呢?還是很有個性很時髦?這樣想著,月樂模了模自己有些肉乎乎的肚子。怪不得自己交不到男朋友哪,長相不算太漂亮,身材不算太好,個性怯懦疏于社交不說,身邊還有個這麼不清不楚的男人在。
其實魏言輕與她,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是報紙上常寫、人們常稱頌的那類金融新貴,華爾街都混過,和她這樣大學本科畢業後就一直在同一家公司打混、五年沒有升職加薪的平凡小職員,是不能比的。
她會認識像他那麼高高在上的人,說起來,還真是托了夜汐的福啊……
這時浴室的卷簾門被猛地拉開,魏言輕腰間圍著白色浴巾,頭發滴水地走了出來。
月樂連忙披衣站起身,訕訕地問︰「要吃些宵夜嗎?我去做。」
他睞她一眼,不咸不淡的,「不用了,我不餓。你不是想睡覺?怎麼不去睡?」
因為你生氣,我不敢睡——當然,不敢睡的她,也不敢這樣老實地回答他的質問。她赤腳踩住拖鞋背面,細聲道︰「不如我泡杯牛女乃給你喝吧。」
魏言輕皺起了濃眉。他討厭這女人急欲討好他的樣子。她每次都這樣,也不知是有心或無意,總說些叫人不愛听的話來激怒他,而後又小心翼翼地蹭過來,楚楚可憐小媳婦狀的企圖令他息怒。
她令他覺得自己的怒火變得很廉價,被她隨便撩一下就高漲起來,被她再撩一下又消退了下去。
這種感覺,相當不好。仿佛惡性循環一般,他在她身邊生氣的時候越來越多,開心的時候越來越少。
兩年了,或許,該是時候做個了斷了……他暗了眸色,緩步走向衣衫不整的嬌小的她,正想開口,卻被她搶了先︰「明、明天開始,你別來找我了好嗎?」
他怔住。隨即,胸口急劇燃起怒火。
看吧,就說了這女人果真討厭。就連說分手,她也非要搶在他前面。
第二章適時分手(1)
「你說什麼?」灰白燈光下,魏言輕狠狠瞪住池月樂。他面色鐵青,下頜繃緊著,嚴厲的樣子有如閻羅殿的判官。
「我、我是說……」在這樣的盯視下,月樂更是緊張得結巴起來,「最近一段時間,我們暫時……別見面了吧?」
他咬著牙,不語,任怒意在胸臆間縱橫沖撞。
月樂低下頭,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地解釋著︰「我的意思是,我們現在在同一家公司上班,如果被其他同事發現了……我們的事,可能、影響不太好吧……」話音弱了下去,因為他看起來好像更生氣的樣子。她伸出手指,輕摳著自己的膝蓋,不敢再往下說了。
令人難堪的沉默,再度接管不大的屋宅。
半晌,魏言輕突然開口︰「池月樂,我們是在嗎?」
「嗄?」她傻住,不明白他突然說什麼胡話。
「不然——是在搞婚外戀?」
「……」這話從何說起?他們倆明明都是單身啊……
嗅到她想要爭辯的微弱勢頭,魏言輕眯起了眼,以嘲諷的口吻搶先道︰「既然不是,也不是不倫——我實在想不到是哪一點,讓你覺得影響不好?」
「我的意思是……」
「我讓你丟臉?」他打斷她。
「不,不是的!」月樂連連搖頭,原來預先想好的說辭被他這麼一攪和,在腦子里亂成了一團麻,「我的意思是……我是說……」話到了嘴邊,竟然愣是吐不出來。
魏言輕雙手環肩,雙眼一眨不眨地盯住她,靜待她的答案。
他無意解救她的窘迫。事實上,他倒想看看她還能炮制出多少令他怒火沖天的廢話來。
「我是說,夜汐明天就要回來了,我是不想讓她知道……我們至今還在一起。」
她終于說出來了。
听到「夜汐」這個名字,魏言輕的臉色,只僵住了零點零一秒,旋即恢復平靜。他走到茶幾邊,撈起打火機,點燃一支煙,抽一口,輕問︰「她這次回來待多久?」
「大概……一個多月吧。」月樂老實作答,「美國學校那邊放春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