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言輕點點頭。
見他臉色依舊難看,她亡羊補牢地說︰「所以,我們只是暫時、暫時分開一下子而已,等夜汐回去了我們再……再……」她想不出「再」後面該如何措詞,「復合」嗎?她和魏言輕之間,是可以使用「分手」、「復合」等字眼來修飾的情侶關系?
恐怕,不能算吧……月樂有些沮喪地搖了搖頭。
這時,魏言輕按熄煙蒂。抬起眼來,冷冷睇著她怯懦的神色。
「干嗎那麼麻煩?」他吐出一口濁氣。然後他說——
「我幫你找個一勞永逸的辦法——我們分手。」
分、分手?
月樂身子一僵。好嚴肅的用詞呵……
原來這兩年間,她和他……算是在交往嗎?而他此刻說的「一勞永逸」,意思是……
「我以後不會再來找你。」他將自己的意思,以擲地有聲的語言,表達得清楚明白。
說完這句話以後,魏言輕迅速穿回所有衣服,大步跨出門檻了,沒有再看她一眼。
「 當」一聲響,門板被摔上。他的力度之大和動作之干脆,像昭示了某種決心。
月樂感到雙腿一陣發軟,連忙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以手肘頂住不住抽痛的胃部。
屋子里,好靜。
與之前的很多個夜晚一樣,熱烈地擁抱過後,魏言輕毫不留戀地離開了。但與以往不同的是,這一次,他說了「分手」。
他們之間……算是結束了吧?
討厭的胃袋,整夜作怪,害月樂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睡著了幾個小時。也許她睡著了,卻做夢夢見自己醒著;又或者,根本就是一夜沒睡?
「嗚……」第二天一大早,她申吟著撲到洗臉台邊,雙肘強撐著固定住上身,定楮一看︰鏡子里照出一張蒼白沒血色的臉,披頭散發有如梅超風再世,眼下兩坨深重青黑,提醒著她昨晚的睡眠質量有多差。
胃部不住抽搐,月樂強忍了好幾次,才終于抑下想吐的沖動。看來改天真的得上市醫院好好做個全身檢查才行了,公司醫務室開的即服藥根本不起作用呢。她苦笑。
簡單地洗漱了一下之後,她幽魂似的飄到廚房,將切片面包扔入微波爐轉了四十秒,然後拿出來盛盤,心不在焉地抹上果醬。
正在這個時候,門鈴丁冬作響。
月樂放下刀叉跑去開門,然後驚喜地叫了出聲——
「夜汐?!」
「姐!我回來了!」門檻外穿著短裙馬靴的明艷年輕女孩,尖叫著一把抱住矮了她一頭的月樂,雙手猛搖,不停地笑,「我好想你好想你噢……」
「姐姐也想你啊。」月樂笑著拍拍妹妹的頭,替她把行李箱拉進房。碩大LV箱上,貼滿了海關簽條。
池夜汐大大咧咧地朝沙發里一坐,伸臂叫道︰「姐,我餓壞了!有吃的嗎?」
月樂連忙遞上抹了果醬的面包,「在飛機上沒吃早餐嗎?」
「拜托,UA的飛機餐哪是給人吃的啊?」池夜汐表情夸張地皺了整張臉,用力咬一口面包,嘖嘖稱贊︰「嗯!丙然還是姐姐的手藝好!」
月樂微笑著擺擺手,是果醬買得贊,她不敢邀功。
望向癱坐于沙發上盡情舒展身體的妹妹,她只能感嘆,這小妮子是一年比一年漂亮了。明眸皓齒、長發如瀑,微微曬黑的肌膚閃著蜜糖般的光澤。怪不得自己的好姐妹之一陽寶旎總是打趣兒地說,池夜汐就是硬件升級版的池月樂,而池月樂就是劣化版的池夜汐。
她們姐妹倆的五官確實相像,但夜汐就出落成了身高腿長、光彩照人的大美女,而她則勉強算得上中人之姿——月樂聳了聳肩︰反正自己已經習慣了從小到大襯托優秀的妹妹,就算被叫成「劣化版」,也不會覺得是多麼侮辱人的事了。
「這次回來打算待多久?」她在妹妹身邊坐下,問道。
「老樣子咯,春假放完了就回去,學校管得可緊呢!」夜汐扁了扁嘴,目光突然落在月樂頸間。
「姐,草莓。」她輕呼。
「什麼?」月樂伸手朝脖子上一抹,再將手指擱入唇間吸吮。咦?不甜哪。她撥開長發露出脖頸,朝妹妹伸頭,擺出待宰姿勢,「在哪里?你幫我擦一下。」
卻見夜汐的眼神似笑非笑,「姐,我真服了你了,我說的不是草莓果醬啦,是——‘草、莓’!」
她刻意強調的重音,終于令月樂會過意來。她臉蛋刷地紅了,連忙捂住脖子,「不、不是啦,是昨晚睡覺的時候被蚊子叮到……」
「現在才四月份,哪來的蚊子?」夜汐笑哼哼蹺起二郎腿。鬼才信呢!「說,是不是交了男朋友?這麼大的事兒也瞞我,哇……姐姐你果然學壞了哦!」
她笑著撲上來,伸臂纏住月樂,嗲兮兮地磨道︰「快快從實招來!我姐夫呢?被你藏哪兒啦?」
月樂又羞又窘,推了妹妹一把,「瞎說什麼,哪來的姐夫?」就算是有個關系曖昧的男人存在,昨天晚上……也分手了啊。
她以指月復撫模著脖頸上的淡淡紅痕,心里有股說不出的滋味︰可惡的魏言輕,竟然留給她一份這麼令人尷尬的臨別贈禮。
「說啦說啦!」池夜汐仍在瘋鬧,這會兒索性手腳並用,一雙長腿夾住姐姐的腰肢,不停扭動,「到底是哪個英俊迷人的大帥哥,勾走了我們家小尼姑池月樂的芳心?」
小尼姑?月樂失笑︰雖然她的交際圈子狹窄,認識的男人少,但也不用這樣打趣她吧?推開妹妹,仍是堅定地搖搖頭,「我不說。」都分手了,更不能說了。
夜汐仔細端詳著姐姐臉上逃避的表情,到底是念美西名校的高材生,眼珠一轉,心下便有個念頭冒出來,「姐,該不會……」她聲音驀地冷了下去,「你還和魏言輕在一起吧?」
當這個名字被提及,姐妹倆都是渾身一僵。
月樂飛快地別開眼,「別瞎猜了。」
「那你說,是不是?」夜汐用搽著銀亮眼影膏的大眼晴,直勾勾地盯住她不放。
「不是他。」月樂搖搖頭,語聲頓了頓,復又強調一遍,「不是他。已經……不和他聯系了。」
夜汐略略緩了臉色,「那就好。」她站起身來,很自然地邁開長腿朝浴室走去,「對了,姐,這次回來我都要住你這里哦!沙發借睡兩天不介意吧?」隨著話音落下,曼妙的身影也消失在蒸著水汽的毛玻璃門板後。
月樂瞪住那扇門半晌,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幸虧……已經和他分手了啊。
兩年以前——
廚房里熱火朝天,池月樂揮著鍋鏟,正努力翻轉平底鍋內只煎了一面的西冷牛排。
燙著一頭蓬松長卷發的池夜汐走了進來,由身後一把抱住她,將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謝謝姐姐,辛苦你了!」
「辛苦什麼?」月樂手腕一翻,牛排漂亮地在半空中打了個懸,穩穩落回鍋內,「小心油。」鍋沿滋起油星兒,她和妹妹同時朝後一閃,然後為這默契相視一笑。
「明明是我請來的客人,卻讓你幫我們燒菜,我不好意思呀!」夜汐吐吐舌。剛滿二十歲的她,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一米六八的身材高挑健美,穿一條格子熱褲和一件玫紅色的低領恤衫,看上去很是亮眼。
「要是讓他們吃你做的菜,我才不好意思呢。」月樂笑著覷了眼廚房外頭。客廳真皮沙發區域內,或坐或站了五六個年輕人,個個衣著時髦,渾身上下洋溢著青春的氣息。
然而——
月樂眼神一凝,手上動作卻不曾停,將煎好的牛排分裝在白色骨瓷平盤中。伸手去撈百潔布時,順帶以手肘輕撞了妹妹一下,「哎,那人是誰?」